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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訪不想說太多,「這個嘛,傳家的本事。」

  連地質隊都眼紅的『本事』。

  *

  下午有活,雁洄今天都不會開鋪。

  等高訪拿了繩子,他卻不走了,「進縣城的公路被塌方的泥石掩埋,挖了一夜,可累死我了,我就在你這眯一會,等下還要去給專家們跑腿。」

  「怎麼會突然塌方?」

  「據縣裡消息說,雲貴高原頻發地震,影響到我們這邊,加上前晚的大雨,所以才會塌方。」高訪自得地拿凳子拼個位,躺下了。

  相識已久,雁洄知道他有分寸,便放任他在漁具鋪休息。

  回到後院,雁洄將門窗鎖緊,從大廳右側的走廊,彎彎繞繞地走,推開盡頭一扇門,濕腐腥膻的風撲面而來。

  她短暫閉氣兩秒,便泰然踏階而下。

  嗒——嗒——嗒——

  嗒——嗒——嗒——

  是腳步迴響,是水滴在墜,還是它們在撞擊石壁。

  入目皆渾色,雁洄辨認不清。

  越走近,洄流急嘩,腥腐斥鼻。

  大約在某個位置,雁洄蹲下抱起個瓦壇,這時候眼睛已經徹底適應黑暗,她在兩座石池中停步,手扣擊石壁。

  像接收到了什麼訊息,石池沸騰了似的,裡面的東西擰打成一團,齜著利齒爭先渴求著什麼。

  雁洄傾倒瓦壇,黏稠的液體混著塊狀物流出,血腥味令它們更加瘋狂,啃齧著食物,並試圖衝出水面搶奪。

  一如既往的時間,投食結束,石池很快恢復常狀,黑暗裡輕微地交織著牙齒咀嚼的聲響。

  放下瓦壇,雁洄思索委託人口述的訊息:男,四十三歲,約一米六五高,身形骨瘦。

  姑且算55公斤,根據水中的拉力,十幾斤的白鱔足夠了。

  在石池裡巡視一圈,雁洄迅速出手,兩指從後鉗進一條白鱔的腮,發力拎起來,扔進另一個空石池。

  餓了兩天的白鱔,才只嘗個鮮,不甘地扭動身軀,衝撞石壁。

  摸出事先穿連的魚鉤和線,雁洄凝聚視線,瞬息捏住白鱔的頭。白鱔近兩米長,魚身快速纏上她手臂,絞得死緊。

  雁洄艱難地伸展手臂,並趁短暫的鬆動,用力撐開魚嘴,另一手熟練地避開利齒,伸進白鱔喉口,手腕微半轉,特製的魚鉤就扎進了白鱔上顎。

  白鱔被甩進石池,卻變得安靜了,雁洄撫摸滑膩的魚皮,輕聲細語:「不疼的,先忍忍,很快就能嘗到美味了。」

  出了地下溶洞,雁洄淨手回臥室。

  她的臥室很簡單:木架床,苧麻紗帳,開裂的桌椅,掉漆的書架……

  衣櫃?沒有,裝著她最多印記的是一隻舊沉沉的樟木箱,裡面有幾套近幾年常穿的衣服。

  滿書架按日期擺放的手寫冊和繪製圖,只有最末不到五厘米厚的位置,是真正屬於她的。

  雁洄走到書架前,指尖點滑,不用細看,便能精準抽出一本羊皮冊,和一本線訂本。

  分開的兩摞繪製圖,各自取出巴獨村的那張,在桌面左右擺開。

  兩張天窗切面圖呈斜井形,數據並無大差異,裂隙式溶洞多有進水口泄水口,久經溶蝕,有的洞道甚至可容人。

  時間為1921年,阿公的羊皮手冊描述了巴獨水洞與七百弄源頭的潛在關係,洞中數個暗河溶蝕的廊道大小。

  線訂本上的1964年,逢旱季,阿巴重探了這個水洞:天窗深度約三十米,岩塊裸露至一半多,內部存在崩塌,暗河廊道通闊,少量地下水仍以急速流動。

  雁洄抽出一張白紙,三兩下畫出水洞的地表形態,岩基特徵。

  委託人是死者弟弟,目睹了溺水的全過程,據他所說,落水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七百弄最高的山峰——弄甲山。前天的事故,前晚的大雨,地下暗流洶湧,屍體已經不太可能在常規下落的範圍。

  畫圖標記,時間過得很快,室內沒開燈,雁洄推窗看天色,一徑地灰霾。

  陰天有利,但落雨就不好了。

  雁洄的家是兩進的房子,前院單獨可進可出,後院也如此,有個側門。收拾好所需物品,褲腰纏好匕首,掛香袋,她背上黑布覆蓋的魚箱從側門出去。

  「哈囉哈囉!小雁同志!」

  要不是在路上逢著高訪,雁洄還差點忘了他在漁具鋪這事。

  「你才起?」

  「哪能啊,已經到鄉鎮跑過來回了。」

  雁洄走自己的路,「那你忙吧。」

  高訪將摩托車的速度放慢,腳蹭著地,配合雁洄的步伐,「去哪?捎你啊!」

  「你有空?」

  「有的。今個天不好,專家們不下水。」

  「那行。」

  高訪停車,雁洄扶著他的肩膀上去。坐好了,車子半晌沒動靜。

  「不走嗎?」

  高訪不自然地擺正身子,起腔調:「走咧!」

  雁洄住在七百弄底,巴獨天窗在地下河主流的第一分支上,所以距離不遠。

  三四公里的路,騎車十來分鐘就進村了。

  巴獨和地蘇的環境沒什麼不同,整個縣區內都是這種岩溶地貌,峰叢聳立,房子稀稀落落地夾在之間的谷地上。

  路上少見人,雁洄一眼就注意到那座高峰。

  委託人名叫從山,早已等在水洞旁,見了雁洄,神神叨叨地念:<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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