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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不斷有人倒下,又被扶起,又倒下。

  最後他們已經完全沒了力氣,一旦倒在雪地中,根本拉就拉不起來了,身體僵硬而沉重,很快就被層層落下的雪掩埋住。

  又或者是強勁的風迎面吹來,風力大得站在邊緣的人措手不及直接被卷到幾米開外,深陷在厚厚的鬆軟的雪地中。

  眾人拉回了這個,又拉那個,最開始還固執地想要帶著兄弟們回家去,但最後發現,這都是無用功,甚至這樣下去,還會把自己也交代在雪地中。

  林立咬了咬牙,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

  十公里的路,他們現在撐死也就走了三四公里長,前方路漫漫,如果不做點什麼,怕是他們會全軍覆沒在途中。

  他顫抖著將手伸入皮毛外套裡層,把內側的腰帶解下,又解下一層圍巾,將腰帶與圍巾緊緊扎在一起,捆在自己腰間,遞給身旁的人,從牙縫間擠出字道:「看誰還有繩索,或者解開腰帶圍巾,我們外圈的人,捆在一起。」

  「大家要活,就一起走回去,要死,我們也死在一塊兒,黃泉路上還能依偎著取暖。」

  那人眼睛一酸,看著脖子上空了一圈的林立,也毅然摘下了自己的一圈圍巾以及腰帶,與林立遞過來的腰帶扎到一起,綁在自己身上,他重複著林立的話,把腰帶又遞給下一個人。

  很快的,隊伍中的人一個接一個響應了起來,有人身上還背著包,包中有用來固定煤筐的繩索,一段段的繩索遞了過來,緊緊接到了一起,繩圈越接越長,最後將整個方陣隊伍中的所有外圈人都牢牢捆在一起。

  四邊的人不斷朝內緊湊著聚在一起,人與人之間挨得緊緊的,少了寒風肆虐的空間,多了周邊人體內散發的熱氣,好像一下子也沒那麼冷了。

  體質較弱的人被簇擁著走到了隊伍的內側,他們就算力竭,在這樣的人口密度之下,也倒不下去,就算自己邁不開步,也會被身後的人推著往前走。

  而走在邊緣的人再也不用擔心被颶風吹倒,幾千個兄弟姐妹的力量支撐著他們,再大的風也無懼了。

  所有人捆束成一個整體,這絕非是一個好的主意,但現在做出來,竟讓不少人生出了新的生還的希望。

  他們一路來,看著身旁的隊友一個個倒下,埋在這雪地中,心中總有種感覺,自己就是下一個,下一個被颶風吹散,被冰雪埋藏的就是自己。

  但現在所有人都更團結了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

  就算他們力竭了,身旁的人也不會放棄他們。

  那他們還有什麼資格放棄,又怎麼好意思給隊友們拖後腿呢?

  一群人腳擠著腳,一個個小碎步地向前挪動著,雖然緩慢,但每個人下腳的每一步,都變得緊實堅定了起來。

  他們忍不住苦中作樂地想起了末世之前擠地鐵擠公交的場景,不也是這樣嗎?

  只是去掉了這一根繩索的差別罷了,所有人擠在一起,前面的人爭先上,後面的人用力擠,中間的人就像水草般跟著晃一晃。

  最後的結果反正是大家都上車了,理一理擠皺了的衣裳,又是個體面人。

  那就把現在當做擠公交就好了,他們第一次發覺人擠人也並非全是壞處,至少可以給自己、給他人帶來熱量和勇氣。

  至少證明他們不是一個無助的個體,不會孤零零地被遺棄在這茫茫雪地中。

  「一時失志不免怨嘆,一時落魄不免膽寒……」

  不知道是誰先唱起了第一句歌來,一首在鷺州廣為傳唱的民謠。

  在這樣的天氣中,張開口說句話都是格外費勁的事情,腮幫子並著喉間都格外的僵硬酸澀不提,一開口,就算隔著厚厚的圍巾口罩,也感覺有冷氣在入侵喉嚨直達五臟六腑。

  但他就是唱了,不管不顧地開口了。

  「哪怕失去希望,每日暗無光……」

  而後某個角落中,有人接了一句。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

  「好運歹運,總嘛要照起工來行……」

  「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

  東一句西一句的,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又接了下去。

  幾千人的隊伍中,斷斷續續不斷有人接過下一句。

  最後歌聲越來越多,音量越來越大,不同音調、不同聲色的聲音高高低低地匯聚在一起,宛如衝鋒的號角般,向著遠方飄蕩,扎破了這無邊苦寒的雪地,蓋過了嗚呼悽厲的暴風雪咆哮聲。

  憑藉著這一股士氣,一行人再度奮力往前挪動著。

  他們誰都不知道這一條路還要走多遠,但每個人心中都知道,道路的盡頭是基地。溫暖的,可以安然休憩的基地。

  沒什麼,暴風雪再大又如何?大不了比平時多花費個兩小時罷了,昂揚的歌聲里,每個人都相信,他們能堅持到。

  但士氣是士氣,天災的可怖,並不會因為眾人士氣的高漲而退縮。

  越接近基地,暴風雪就越大,走在最前方的林立一群人,好幾次都覺得自己的腿實在是無法再邁開一步了。

  他僵硬地掏出傅晚寧給他的保溫杯,擰開蓋子費力地喝了一口,伴隨著一股辛辣甜香的暖流流入喉中,他才感覺自己仍活著,五感仍在,還沒有成為冰雪中僅存本能行走的工具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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