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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記得他了。

  第38章

  陸域第一次見到傅晚寧,是在一個雪天裡。

  鵝毛大的雪花紛紛揚揚,簌簌落下,將整個世界掩埋成一座白色的遺蹟。

  陸域和一群裹著破爛棉衣的流浪者,擠在一間門山間門破廟裡。

  四面都是凜冽寒風,殘破的屋頂不停有雪花飄進來。

  身前的炭火早就熄滅了,雪花染白了黑色的碳堆,映襯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他已經記不清篝火熄滅了多久了,忘記自己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

  或有艱難地嚼一把雪,但那只是加速將他的身體僅剩的熱量帶走。

  昏昏沉沉里,他感覺到身邊的人一個個僵直,失去溫度,自己的思緒也慢慢麻痹了起來。

  他周身開始洋溢著一種詭異的溫暖,他知道,他也要失溫而死了……

  這個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

  將他從死人堆里拉了出來。

  直到炙熱的火舌再度燃燒了起來,迷迷糊糊里,一道暖流經由他乾裂的唇舌流入他喉間門,直到胃部。

  他才感覺自己又一點點活了過來。

  睜開雙眼,看到的就是傅晚寧。

  上一輩子的傅晚寧。

  穿得和他一般破破爛爛的,亂糟糟的及肩長發被隨意扎在腦後,臉上斑駁的乾裂痕跡一道一道。

  神色枯槁,宛如一個女瘋子。

  但是她的眼睛,像黑暗中的明珠一般,閃閃發亮,充滿警惕。

  這樣的人,竟然救了他。

  她和他背靠兩堵牆之間門的直角區,將那一堆死人被她堆疊起來放在前頭擋著風口。

  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柴火,正在用一個破陶罐,煮著看不出是什麼的糊糊。

  看到他醒了過來,也只瞥了他一眼,說了一句,「沒白費我的幾根柴火。」

  就那樣捱了一夜,見他恢復了點元氣,第二天一早,她就冒著大雪,出去雪地里狩獵變異的山狍子。

  那是一種末世後長得比虎還大的奇異動物,狩獵的時候她的大腿不慎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骨頭斷裂,血肉模糊。

  但那頭山狍子也沒討著好,成了她和他苟活的口糧。

  呼嘯的大雪,破舊的山廟,堆疊成牆的死人堆,她和他在破廟裡住了幾天,白茫茫的天地間門好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大多數的時間門裡,都是他在和她說自己前半生多少的風光,官場上多少的黑暗,逃離後遇到了多少的追殺,他有多少的悔恨與愧疚,憤怒與焦躁。

  他就像一個啞了幾十年,突然又尋回聲音的病人,在這片孤獨而荒涼的雪地中,終於找到了同類,瘋狂地表達。

  但她往往只是沉默地坐著,盯著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她好像只是把他當成了一隻需要救助的小貓小狗,在確認了他沒有威脅後,也沒有想要與他交朋友產生羈絆的想法。

  或者說,她就是一個孤獨的獨行者,她不信任任何人,不渴望任何人的陪伴交流。她救了他,不是因為她需要同伴,只是單純的,出於一個「人」還保留的,對生命的基本尊重。

  他覺得她的心裡裝滿了苦,她被苦痛淹沒了所有的情緒,她眉間門的褶皺好像永遠也撫不平一般。

  極少數的時候,她也會和他說一兩句話,或者更像是她的囈語吧。

  從那隻言片語裡,他斷斷續續可以推斷出,她遠比他過得更坎坷。

  也遠比他更堅強。

  他們為了逃亡,都毀去了自己的容貌和聲音,像螻蟻一般艱難地活著,就為了心中那積鬱的一口氣。

  他們苟過了十年的末世,最後相遇在這茫茫雪地里。

  像是這世界僅剩的倖存者,相互依偎著取暖。

  他那時候看著她那雙仍然明亮閃著火焰的眼睛,竟然覺得就這樣活著也挺好。

  直到她傷口癒合,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要去報那無法消泯的仇恨。

  他說他可以幫她,以償還她的恩情。

  他的命是她救的,他可以為她去報仇,他甚至可以當她的肉盾。

  她卻說不用了。

  她第一次認真看了他一眼,說,她要去的地方,本來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黑暗。

  她說,你要自己活下去,為你自己。

  她還是丟下了他。

  等到他千辛萬苦再度找到了她,佳人已逝。

  他帶走了她的屍骨,獨居在一棟破敗的頹樓中,最後在毀天滅地的大地震中,與她同葬。

  不曾想,再醒來時,他卻回到了末世開啟的2年前。

  他還是意氣風發的陸域,一畢業就被破格錄取的部長助理,領導賞識,旁人羨慕,前途無限。

  這兩年來,他牢記著前世將會發生的一切。

  這個看似幸福和諧的聯邦,其實根里早就腐朽破爛不堪,他拯救不了誰,但他想,或許這一世,他至少可以陪在她身旁。

  於是他在老宅里修建了抗熱鎖溫的地下室,將所有的家產積蓄都投入到囤貨當中,更利用職務之便,四處找尋她的下落。

  但偌大的希曜聯邦中,他怎麼找到她呢?

  他不知道她末世前未經摧殘的容顏應該是什麼樣的,聲音應該是什麼樣的。

  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從她的隻言片語里,知道她的父母喊她寧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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