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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麼樣,但他知道李蓁蓁的未來絕對不會和他一樣在泥濘混沌中掙扎求生。
李蓁蓁應該肆意活在陽光下,沒有負擔,不用在殘忍的命運中摸爬滾打。
若光一般溫暖的李蓁蓁,也不應該被他拉入底層看世間百態。
所以,謝言之拼命努力,盡力改變,讓自己和她挺直脊樑。
雨水冷冷打在謝言之的臉上,渾身冰冷,他不禁想起遇見李蓁蓁之前的自己,和此刻的天幕一般陰冷。
那時候的謝言之,一眼就能望到頭。
他每天醒來就是出去收廢品賣廢品,只求賺足夠多的錢,讓江秀英少受些病痛折磨,讓她身體健康,萬事順遂。從來沒想過自己,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
後來,他的生活出現變化,有光照進來,讓他看到了一絲未來。
現在,他和李蓁蓁的情感穩定,他要給人更好的生活,也想要帶江秀英去大城市檢查身體,需要想辦法賺更多的錢,要走出去,去往更大的地方。
「艹,車輪子陷進去了。」
張建業一聲尖叫讓謝言之回神,他用力推了兩下車子,絲毫不動,輪子深深陷在泥土裡,渾然一體。
謝言之也在心裡罵了句,臉色黑沉如墨,這是下雨天最討厭的事情。
車輪子陷進土裡,再加上接連不斷的暴雨,要想將輪子抬出來,要費不少勁。
推承載貨物的三輪車在泥土路上行走,本來就耗費體力,再加上輪子陷泥里,謝言之脾氣再好也想罵人。
「來,先把車子卸了,再將車輪抬起來。」 謝言之認命地聳肩,不能多耽誤時間。
誰也無法預知接下來的事情,暴雨可能沒幾分鐘就停下,也可能持續到深夜,無法預料,他們必須要趕快回去,到縣城就算安全了。
而且家裡就江秀英一個人,又受不得涼,他得趕回去。在縣一中教學的李蓁蓁,今天學校放假,還要在學校門口組織學生有序放學離開,加上暴雨更加艱難,還不知道人有沒有雨傘,他等不得。
三輪車內的廢品卸下來,張建業正欲在陷進泥土中的左邊車輪處蹲下,剛提了提往下墜的褲子,謝言之就推開了他,自己蹲下。
「我來,你抬上邊。」 謝言之單膝跪在泥地里,壓低肩膀,將三輪車的一側放在肩膀上。
張建業站在那裡,撇著嘴巴,皺眉道:「哥,你這是做什麼,該我來了。」
「別磨蹭,早抬出來早點兒回去。」 謝言之擦擦嘴巴,抹去進入嘴裡的雨水。
他不再聽張建業講話,直起腰身發力,張建業在後邊注意到謝言之動作的變化,不敢再耽誤什麼,抿了抿唇,按下心疼在後邊抬車。
雨滴噼里啪啦,謝言之耗盡力氣抬了向上抬了一下,沒抬動,整個人身形不穩,一巴掌按進了泥里。
陷進去的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這可能原先就是坑,本來土質就鬆軟,大雨衝擊下,就變成了粘性極強的泥,和往日裡因為往返經過的車輪印壓出來的坑還不同。
謝言之順著雨水的沖刷拍拍手上的泥,調整好姿勢:「再來。」
「三二一走。」
還是沒起,謝言之明顯感覺到肩膀處壓出一道很深的印子,刺骨的疼。
忍下去,他再次喊:「三二一,走。」
謝言之咬緊牙齒雙手向上,另外一條腿也跪在了地上,張建業在旁邊仰起脖子向上拽。
兩個人終於將車子抬了出來,都暫時泄了力氣。
「哥,我扶你起來。」 張建業聲音帶了哭腔,他在後邊看的時候眼淚早就混著雨水下來了。
蹲在下邊抬輪子最是費力氣,在三輪車後邊推車也比前邊費力氣,遇到什麼危險難處,他哥總是沖在前邊。
張建業推著謝言之去三輪車前邊,態度強硬:「哥,你在前邊扶住車把,這次該我在後邊推三輪車了,車子我來裝。」
「好。」 謝言之沒逞強,伸手接著雨水沖刷雙腿,最後活動活動刺疼的肩膀。
他絕對不能逞強繼續在後邊推車,明天國慶節,今天晚上他還有事情要辦,就這回去身上絕對酸疼,再逞強晚上他可就有心無力丟人了。
兩個人低著頭推車,儘量不讓雨水直接砸進眼睛干擾視線。
天空黑雲密布,暴雨籠罩在天地間的各個角落,謝言之看不見太陽,無法辨認時間。
根據下雨前他最後一次見到的太陽推測,才剛過兩點。
往後的時間謝言之眯起眼睛注意著地面,防止再遇到那樣有粘性的泥坑。
不知過了多久,蒼茫渾濁的天地間,隱隱約約出現房屋的身影。
謝言之和張建業互相鬆了口氣,雨勢絲毫沒有減少的意思,再走下去,他們怕不是要廢了。
攥著一股氣,謝言之和張建業兩個人一鼓作氣推車去了謝家。
「別回去了,就在這兒待著,我去廚房溫水熬薑湯。」 謝言之跑進走廊下,大致擰乾下身上的衣服,雨水嘩嘩落一地。
「言之,是你嗎回來了嗎?」
堂屋內,江秀英恍然聽見門口有動靜,雨聲太大,聽不真切,她披上衣服下床。
「嬸兒,是我哥我倆,你別出來了,外邊冷。」 張建業對著窗戶揚聲喊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秀英放心了,也沒出去添亂,她現在都將自己的棉襖找了出來,推開門出去怕是要受寒。也隔著窗戶對外喊話:「建業,言之,你們熬點兒薑湯,換身乾淨的衣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