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我真寫上了。」鍾娟說道:「剛開你玩笑的。」
她把自己填的情況表拿了出來,說道:「這是李保長的名字,富農,沒問題吧,他們家的情況我也是一清二楚,都已經填好了。」
她男人哪裡懂這些,都不明白李保長想要的貧農的名額,為了少交糧。
男人這才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別讓我丟了面子。」
「放心吧,不會。」
沒過幾天,李保長就氣得罵人,又把鍾娟男人建了過去喝酒。
鍾娟男人被他們一陣擠兌,這才知道自己又被整了。
幾杯酒下肚,她男人就一個勁地哭。
「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就過得這麼憋屈!你們見過這種女人嗎?她回來的時候,不給我倒洗腳水就算了,還要我去做飯!」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他一邊哭一邊拉著人說著自己的憋屈。
「你把人打一頓,她就知道自己什麼地位了。」李保長說道。
「別以為當了村長就不得了了。」
「你不好好管教,以後肯定還有你的苦頭吃。」旁邊黃家老二拿著個煙杆子,一邊抽菸,一邊說道。
「可不是,連自己家女人都管不住,你這個丟人就丟大了。」
「怎麼管?你看我回去跟她說,她立馬就答應了。」
「打啊!多打兩次你看她還敢不敢這樣了。」
幾個男人越說越狠。
「可不是,有了一點名頭就以為能把自己男人都不放在眼裡了。」
「打一頓就聽話了。」
「這個人啊,不打幾次,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孫家男人咬了咬牙,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大男人氣血漲回來了:「等著,我回去就收拾她!」
「她是我老婆!再不收拾都能騎到我頭上來了!」
他本來就喝了酒,再加上眾人的慫恿,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把人打一頓,讓人服服帖帖的,最好把村長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她一個女人就應該在家裡生兒子,一天到晚地在外面跑算什麼事情?
當村長這個職務,在別的男人身上的時候,他會覺得遙不可及,生不出來去要的心思。
但是當這個職位落在每天和他朝夕相處的人身上的時候,尤其是這個人是一個女人,在大家眼裡這個女人應該聽他的話的時候,他會覺得她都能當村長,為什麼自己不可以?
其實,之前他有跟鍾娟說這個事情。
鍾娟回過頭就是一句:「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沒喝酒,大白天說什麼夢話?」
「你識字?還是懂怎麼當村長?你來說說國家的政策?還是說你能組織大家開個會?」
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現在那種被刺痛的自尊心在酒精的加持上越發的膨脹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回去把人打一頓,讓人知道那個家到底是誰在做主!讓她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做村長!
其他的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一直慫恿他。
「回去打一頓打一頓他就知道是誰做主了!」
「女人就是要打才聽話!」
「要不然以後你還得給她倒洗腳水了!」
他喝著酒,聽著這些話,心裡頭都是等待發泄出來的火氣,整個人偏偏斜斜地往家裡走。
此時,鍾娟正在煤油燈下面看書。
作為村長,她能夠接觸到最新發下來的一些材料,其中就包括婚姻法的宣傳材料。
她看得很是入迷,也很歡喜,她心裡頭已經有了宣傳這些資料的人選了。
她準備在村子裡組織一個專門的宣傳小隊,下放一些權利給她們。
鍾娟本來就不是一個傳統的女人,她年輕讀過書,年少時也曾讀過唐群英女士的文章,也曾經跟著一起說出那句:「天下興亡,人人有責!」
鍾娟相信,只要見過了更好的世界,大家肯定也會更願意擁護。
宣傳婚姻法可以從婦女們開始,她把自己的婆婆和村裡頭一些傳統的婦女也排進宣傳小隊裡。
因為讀過書,所以會更寬容,處理很多事情都遊刃有餘,她盤算著可以把寡婦也放進來,多接觸這些思想,也能讓她更好地立起來。
外面傳來了走路的聲音,鍾娟把思維拉了回來。
男人喝醉醺醺地走進來,發著脾氣,罵道:「鍾娟!今天,我們就要說清楚!這個家到底是誰做主!」
鍾娟轉過頭就看到對方那副樣子,一副自己的江山被人奪了的苦難模樣。
其實,這幅樣子真經不得細想。
鍾娟是個愛思考的人,此時此刻,她還有精力思考一個問題。
這個人,被地主剝削過,被李保長那樣的人踩過,他都沒有多少反抗的精神。
但此刻,她既沒有剝削他,又沒有不把他當人看,他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也沒有辦法,這是一個新舊時代交替之間的必經之路。
不止是她要面對這些問題,以後會有更多的女同胞要面對同樣的問題。
「不要以為你當了村長就不得了了,只要我在一天,這個家就是我做主!」男人說著自以為是的豪言壯語。
她並沒有覺得詫異,也沒有多少憤怒,而是覺得自己要慎重處理,這樣後面才能夠為更多的女同胞提供經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