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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和他那人一樣的。

  *

  九月的這一日很尋常,然而黃昏時分,尚宮局外格外熱鬧,眾人嘰嘰喳喳地笑個不停

  連著其他幾局的宮人也都紛紛放下活計,擠到這一頭來看迎親。

  今日江司記要嫁人了,嫁的正是先前宮裡風言風語傳出來的裴將軍。

  有人開口糾正道,「如今人家是十六衛的主官,該稱呼裴上將軍了。」

  說起這二人,有人笑著說是江姑姑悄悄心悅已久,有人卻說很早之前在宮外就見過這兩人常在一處了......眾說紛紜,不過不重要了。

  得見一列隊伍從中庭之外走了過來。

  為首之人被簇擁著,穿了絳紅的公服,金帶束腰,環佩玲瓏,行走間身姿挺拔,步履堅定,襯得一副俊朗的眉眼更加英氣逼人。

  眾人不得不驚嘆新郎之英姿,紛紛環袖道:「見過上將軍。」

  按說婿拜之日,當又婦家杖打戲樂捉弄,當為「下婿」。

  裴弗舟和那隊伍立在尚宮局的門前,左右環顧,見有宮人舉著木枝,帛棍,紛紛站在階梯上,可低著頭欲言又止。

  無人敢上前給這位上將軍真的來一棍子......

  裴弗舟不禁朗聲笑笑,頷首道:「今日我要娶江司記,當按規矩禮節來。若無這一步,如何教我帶走佳人?」

  他說完旁人總算放鬆些,阿止抿抿唇,替江嫵給他先來了一棒子,裴弗舟並未說什麼,算是默認。

  這一下,才弄得氣氛鬆快起來,眾人也都紛紛上前開始戲樂捉弄。

  他一一應對,到底旁人也不敢刁難太久,總算歡喜地過了這一關。

  下一步要催妝了,這是考驗郎君文采的時候,算是催促新娘快快妝成。

  柴錡在一旁同眾人起鬨道:「新婦子,催出來。」

  江嫵正在屋裡點面靨,聽了這一聲不禁心頭跳起來,「他們來了。」

  給她上妝的老姑姑笑道:「莫急。不必理。且繼續聽著。」

  新娘遲遲不肯露面,新郎只好開始吟詠催妝詩。

  「玉漏涓涓銀漢清,鵲橋新架路初成。催妝既要裁篇詠,鳳吹鸞歌早會迎。」

  這是裴弗舟提前準備好的,他嗓音沉琅,說完之後,果然宮女們不肯饒,哄聲道:「這首聽過的,是舊詞!」

  江嫵在屋裡帶上了花釵,不禁抿唇輕笑,隔著窗紙瞧他朦朧英挺的臉,笑著嘆道:「難為他了。」

  裴弗舟自是有準備的,不慌不忙,故意思忖了一下,開始第二首,道:「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

  她在屋裡被這兩句微微打動一下,想起彼時他還失憶的時候,握著她的手,正是寫下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句話。

  心頭微漾,道:「這定是他自己寫的。」

  宮人為她掛香囊環佩,束革帶,她起身後,正欲出去。只聽門外鍾司記笑道:「這是將軍提前寫好的,不算數。當在此再做一首!」

  這時候男賓開始喧鬧,說這是耍賴,「吉時要過了!將軍又不是國子學博士,整日吟詩作對。姑姑怎地又為難將軍呢?」

  兩撥人鬧成一團,不可開交之時。

  裴弗舟抬眼見一輪柔和的剪影,正立在那扇門之後,不禁愣住。

  黃昏之下,花影搖曳,如隔雲端,朦朦朧朧的身形,一如上輩子,他眼見她登上華輦,絕塵離去的那一日。

  他恍惚一下,提起袍,在眾人注視之下慢慢走上階梯,停在門前。

  手指滑過那薄薄的窗紙,仿佛勾勒起她的輪廓。這一門之隔的距離,似曾相識,他不禁心頭渾然一痛。

  「兩心他自早相知.....」 裴弗舟忽然啟唇嘆了一句,旁人立刻安靜下來。

  江嫵亦是隔著朦朧看他,輕輕咽了一下嗓子。

  裴弗舟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仿佛只是對她說的一樣,道:「兩心他自早相知,一過遮閡故作遲......更轉只愁奔月兔,情來不要畫娥眉。」

  那句尾沉在秋風裡,他語調微微悵然。分明是喜慶的日子,可落在旁人耳朵里,似乎多了一種黯然纏綿的味道。

  裴弗舟說完,忽而自己笑笑,呼吸艱難了幾下,眼角似是有澀意。

  這一刻,旁人不懂。

  但是他和她,彼此都明白。

  「江嫵,」 裴弗舟笑著嘆了一聲,溫和道,「如今能出來了麼?」

  話落的下一刻,門輕輕開了。

  是新娘自己打開的。

  裴弗舟微微一驚,撞入眼帘的是花釵鬢影,青裙韈履,那繡紋鋪滿的大帶繞過她纖婀的腰身,滿頭金銀雜寶盤旋地堆積著,壓得她脖頸輕輕低垂,不堪一握似的脆弱。

  這倒身影立在那裡,從今夜開始,獨獨屬於他一個人。

  觀禮的人也為之驚艷了。

  雖江嫵持著扇子遮蓋了臉,然而這般模樣,已經足矣叫人遐想連篇。

  她不說話,指尖捏緊了扇骨,顯然是被他那句打動了。

  裴弗舟看在眼裡,淡淡一笑,道:「上車吧。」

  江嫵點點頭,由宮人攙扶著走出中庭,登上了車輦。

  這一次,她不再是往邊關去了,而是前往一個屬於她的歸宿。

  依禮,裴弗舟掣著一丈烏在那華車繞了三圈後,隊伍才緩緩出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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