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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後與七皇子這邊,如今被太子分去了不少事務,聖人一向講究平衡之術,鄭貴妃沒有皇子,於是便成了平衡這兩方的人選。誰知道如何安排呢?
越往上走,好比攀登高峰,接近旋風的中心,被捲入的風險也越大。
江嫵瞭然,只應了是。
走之前,鍾司記叫住了她,提點道:「我身旁另一個司記的位置,希望最後由你來坐。在那之前,記得謹言慎行。」
江嫵欣喜,端袖連忙稱是,抬起頭時,卻見鍾司記點了點那書簿,嘆道:「你學阿止的字跡還真像。下不為例!」
江嫵一見被發現了,尷尬地抿抿唇,再三稱一定注意之後,趕緊出去了。
...
六尚,上侍天家宮眷,下傳外命婦。
江嫵今日是以禁中之人去的北坊。
分明是同樣的地方,可與從前來的時候,不甚相同了似的。
她的車輦路過各家高舍府門外,才停穩,已經有管事趕緊出來相迎,對內宅喚「宮裡來人了」。
而後她被人引到影壁後,穿過輾轉的遊廊,請去後宅,家中的女主人已經敬候在那裡。
裡頭有很多她臉熟的人,都是曾經她努力去認識的世家女眷。
從前她要很小心翼翼的,費勁心機地去結識攀談,有的人,還有些瞧不上她。
可如今,她們對她倒是多了很多平等的尊敬似的,每個人都露出優雅得體,敬重謙和的笑意。
她有些想笑,這感覺也不是志得意滿,只是覺得幾分新奇,幾分感嘆,然而更多還是無奈的輕嘲——原來只需要這一層身份,旁人待她的態度就可以差別這麼大。
按照名冊上的府邸一一去過之後,江嫵開始往回程走。
路過裴府的時候,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從外頭看,梧桐翠影,幽幽地自灰黃色的圍牆處露了出來,可使人一窺這高門深宅肅冷的一角。
她想起來裴弗舟的母親去的早,府上又無其他女眷,因此這外命婦的單子上,自然是沒有裴府什麼人。
在此處臨時停車,似乎不妥,江嫵默了默,只好任由車輦行過去了。
然而到了皇城外的右武侯府,她突然叫停。
「我有事情與裴將軍商議一二,你在此稍作停留。」
說著,她掀開帘子逕自下車而去。
到了門口,見右武侯府依然是威嚴肅穆的,想起自己上次渾渾噩噩地走出來,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上前,對守衛在外的武侯遞了宮牌,道:「我是尚宮局的典記。請問裴將軍在嗎?」
那守衛的武侯只看了一眼,卻很熟稔,問:「是江嫵江典記嗎?」
江嫵很驚訝,答是。
武侯很客氣,只將她往裡帶去,邊引邊道:「裴將軍囑咐了,如果有姓江的典記來找,無論他在不在,一定教我們先將您請進來說話,再去通知他。」
江嫵被這熱絡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訕訕地垂眸,跟了上去,道:「他不在麼?要是忙著,我改日再來。」
武侯道:「將軍去左武侯府了,現下里日正,馬上就應該回來了。」說著,將江嫵請去內室,也不多留,只道:「江娘子請自便。」
江嫵道謝後,沒有馬上坐下,只是在這屋子裡慢悠悠地踱了一圈。
這裡應該是裴弗舟處理私人事務的地方。
四下里極簡,不見任何裝點的痕跡。就連案幾和燭台之上,都無任何暗紋和雕花的裝飾。窗下有一張胡榻,可用來與客人席坐對弈,也可移開矮桌,在上頭休憩。
她走過去,逕自在上頭一坐,不禁皺眉。
而後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床榻,鬼使神差地歪身躺上去。
側身壓著那床榻,鼻下似乎還能聞見他衣袂間那種特有的冷松的甘香。
可這,上頭就那麼一層薄薄的墊子,下頭就是床榻的板子......
這也......太硬了。
他若是忙完事務,不歸家,就這麼在此過夜,難道一晚上就睡這個?
江嫵身嬌體軟,喜歡睡厚厚的軟墊子,自然不習慣這個,也不知道,其實裴弗舟只是保留了從前在軍中的習慣,處處都維持了一種不太鬆懈的狀態。
對他來說,失去警惕,恐怕就是很危險的事情了。
她撇撇唇,又起身坐回案幾,過一會兒,不見裴弗舟來,只好又去後頭溜達。
不知不覺,走到了府後......
這裡有一大片開闊的空地,一圈種著密密的槐樹。
原來是武場。
左右陳列著長刀短劍,弓矛槍戟,百步之外,擺著一個個並排的箭靶,以供武侯訓練。而四周迴廊環繞,可使人坐在廊下,觀察欣賞武場裡的一舉一動。
江嫵站在場中好久,抬手摸了摸長槍的槍桿,冰涼冷硬,有點駭人,比她還要高大半。
她看見了弓箭,不由覺得有點熟悉,忍不住手癢起來。
見四下里也無人,於是拿起了一把,打算試試手氣。
這弓可比宮中的小木弓沉多了,帶著一種鐵器生冷的味道。
她搭上箭,一拉弓弦,才發覺這實在繃得太緊,力氣不夠的話,簡直都拽不開。
江嫵不甘心,換了一支小短箭,重新搭弓引弦,她一皺眉,使出全身力氣去拉。
總算拉開一點了......她手心被繃得生疼,整個人呲牙咧嘴起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