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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弗舟沉了口氣,忽地頓足,只向後一抬手,立即制止了他倆。

  「我這會有點頭暈,可能受了風寒,你們去那邊看吧。我一個人找地方歇一歇......」

  餘光見他們又要上前一步,他當即揮了揮手,打發人走,說不必。

  「不用跟過來!我就去那家酒肆坐坐......過一會兒就好。」

  江嫵和柴錡面面相覷,可也不好再擾,她只好道:「好。那你歇著。若是好些就過來,若是不行,一會兒我們來找你。」

  裴弗舟被那「我們」二字一刺,險些發作,他強行壓下一口氣,反倒掛起一副淺笑的臉,露出一副大方的模樣,回身對他們二人利落道:「可以。就這麼辦。你們快去吧......」

  ***

  御街上,寶馬香車,衣香鬢影。

  家家都已經占了一處地方,等著看一會兒盛大的煙火。

  這陣子,酒肆里沒什麼人,一盞橙黃的小燈放在案几上,任憑外頭的風將那點火苗吹得明明暗暗。

  裴弗舟一臉冷淡地坐在案幾後,被風拍得頭疼得很。

  店家見他身姿蕭然,錦袍玉帶,笑吟吟地出來招呼,好心提醒道:「公子,上元煙火快開始了。您不去麼?」

  裴弗舟正火大,哪裡還有什麼興致看煙火。

  他冷冷的眼梢一掃,店家被震得啞了啞。

  於是不敢再惹,心裡估摸著這位世家子弟怕是被誰家姑娘在上元夜甩了,不然怎麼會好大的戾氣。

  店家十分知趣兒,連忙殷切地改口:「屠蘇酒沒了,不過爐子上還暖著菖蒲酒,郎君看行麼?」

  裴弗舟淡了淡臉色,「嗯」了一聲。

  店家又道:「夜裡外頭冷,郎君要進去坐著否?」

  裴弗舟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人群,江嫵和柴錡就在那裡揣著袖子站著,正等著瞧煙火。

  他冷眸微凝,只對店家說不必。

  很快,案几上多了一盞燭台,店家知道這位是貴客,又挪了個暖手的炭籠過來。

  上元之夜,暖酒嘬著寒風,獨身一人,目睹一對將成的璧人——裴弗舟覺得沒什麼比這更能給人一個痛快了。

  他忽然覺得後悔,自己這是辦的什麼事?用自己的令牌將江嫵和柴錡一同放進來,最後自己卻淪落到被遺忘的地步。

  她說他們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她怎麼瞧著同柴錡相熟得那麼快!半日而已,比和他自己還要親近。她把他放在哪裡?

  至於柴錡。呵,他先前是看柴錡不順眼,如今只想不厚道地給他一拳。

  柴錡不是說什麼「無意婚嫁,只想做一番大事業」麼,怎麼,一到這種時候,說過的豪言壯志忘得比誰都快。

  裴弗舟只覺得如今愈發地不像他自己了。

  大度到為他人做嫁衣.......這真的是他的本性麼?

  裴弗舟因為平日金吾巡夜,幾乎是滴酒不沾的,除非到了節慶,推脫不開,承情喝個一兩杯也就作罷。

  可今夜,他卻煩悶至極,那一雙人似是在說笑指點,越在眼底晃來晃去的,他就越發氣不打一出來。

  發泄不得,乾脆抓了酒盞,三杯兩盞薄酒接連下了肚。

  沒一會兒,他的胸懷裡踹了火似的燃燒起來,渾身的血脈如波濤洶湧,仿佛被打通了似的,連著一口氣,直直地往腦子裡沖。

  剎那間,頭頂一聲轟然巨響,下一刻噼里啪啦地響徹天際,一片喧騰歡喜之聲震盪開來。

  他警醒地猛然抬頭看,巨大的火樹接連竄上了天,爭鳴聲響徹雲霄。

  煙火綻放在東都的皇城之上,如一朵又一朵暗夜裡盛放的曇花,開到絢爛極致,下一刻稍縱即逝。

  就在剎那間的明亮里,他看到火光照亮了江嫵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和夢裡如出一轍的面容。

  她的唇邊正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流動出一種溫潤雋永的美,仿佛只要她站在那裡,不說話,就是一種生機勃勃的美好。

  這給人伸一伸手,就可以摘回去珍藏的錯覺。

  可是,他夢裡似乎也試著伸手過,卻發現那只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而已。

  裴弗舟忽地胸口陣痛幾下,呼吸也帶著點窒意似的。

  他捏緊了瓷杯,企圖按壓下那陣難受。

  下一瞬,忽見江嫵抬手朝空中一指,順勢轉眸看過來......

  然而,那視線卻一寸一寸的,生生地與他的目光錯過開來,轉而看向了一旁的男人。

  那副溫婉動人的笑意,本應是如沐春風般,此時此刻,卻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如一把殺人不見血的溫柔刀,一擊入了他的心頭。

  裴弗舟看得劍眉緊鎖,忍不住喉頭一甜,猛然一握手中的瓷杯,竟然「啪」的一響。

  白壁描蘭的酒杯,在他手心碎成一片一片。

  鋒利的瓷片瞬間劃破了他的掌心,在肌理上割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剎那間,鮮血流淌了出來,冰冷的濕意,牽連出一種經年累月的陣痛,仿佛是曾經癒合的疤痕再次被扯開似的。

  裴弗舟驀地頭中狠狠一裂痛,有什麼東西仿佛也迸發而出。

  緊接著,一縷縷浮光掠影剎那間湧入了腦海,如倒放的走馬燈,快速閃爍在他的眼前。

  那些被稱之為『記憶』的碎片像是春日破冰的洛河水奔流而下,充盈了他的心間,也衝破了江嫵為他構造的一幕幕回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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