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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好將她的頭輕輕往懷裡按了一按,手掌一下一下地撫過她的後腦,將頭輕輕靠在她的額角,如安撫幼孩一般微微晃著,又如為了安撫自己一般,摟抱著她以撫平心間那點痛意。
這觸碰不染情//欲,只有一種疲憊至極的寄託。
他心底有由衷的歉仄——該怎麼說才好,他是真的不想傷她。
......
燭火暈開了降臨的黃昏,寒鴉點點。
眼下還是年節,不知誰家頑童起了鬧心,在隔壁院子裡噼噼啪啪地放起來爆竹。
一時間炸開了寂靜的空氣。
不知怎麼,他好像模糊記起了江嫵哭的樣子。
江嫵裝哭的時候像模像樣,抽抽搭搭,啜泣嗚咽;可真哭的時候她卻很是沉默,只有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來,從不肯出聲。
好比現在,她沒有抽泣,緘默得讓人胸口憋得發慌。
過了好一會兒,他感到江嫵的身軀在他懷中慢慢平復下去。
於是沉了沉,將她慢慢扶起來,從一旁拿了自己的青帕放到她面前的案几上。
裴弗舟的視線卻避開了她的臉,一直不去看。
他惴惴不安,忽地覺得未來渺茫起來。
以後怎麼辦?見還是不見?從此和她大概要成了陌路了吧......
裴弗舟實在是在不敢去看她,也不敢多問什麼。
他閉上眼,沉默地將手肘撐在案几上,再將額頭埋入手掌。
一言不發。
大概,他到底是男人,總有點自尊和傲骨在,深深吸了口氣......
而後頓了一下,沒有抬頭,只是忽地揚聲,朝外喚來了當值的老吏。
不一會兒,門檻出匆匆進來一人,提衫殷切走過來,佝僂著身問,「將軍有何指示?」
裴弗舟強裝鎮定,沉道:「雇輛車,送她去永豐坊沈府。」
說完,又冷聲補充了兩個字眼。
「立刻。」
裴將軍似是心緒不佳,老吏躊躇一下,不由迷糊瞪瞪地看向燈下跪坐的美人。
那女子垂著眸,面色一片蒼白,正在他們將軍身旁坐著,似是欲言又止。
老吏皺皺眉,一時對這二人的關係沒個頭緒,然而不敢多問,趕緊應了個「是」,便退出去張羅。
......
單足雲鶴的燭台之上,白燭燒得明明滅滅,形成了巨大的影,落在裴弗舟的身上,像披了一件暗色的紗。
江嫵腦中一團糟糕。
方才是驚惶,如今是呆滯。
她還在失神,腿腳軟得發麻發慌,仿佛從一場午後的驚夢中醒過來,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親過的臉頰上的那一處,還殘留著一絲無法消退的灼熱。
本想去伸手抹一抹,可她被他的舉止弄得沒了魂兒似的,失了力氣。
江嫵麻木地看過去。
裴弗舟展肩盤膝地撐坐在那裡,臉埋於掌心,即便姿勢是苦悶悵惘的,可依舊堅毅的像是一座山丘。
那樣一個孤傲冷厲的人,如今露出脆弱黯然的模樣,好像輕輕一戳,就要碎掉。
很奇怪,分明方才那些舉止是他孟浪,按說她有十分的理由,應該趁機甩他一個巴掌。可是見了裴弗舟這副被她拒絕了的樣子,好像比她本人還要可憐些。
她頓了頓,下意識地從袖裡伸出了手,朝他伸了伸,「你......」
裴弗舟眉心輕蹙,忽覺一旁有影子探了過來,他微微別過視線來看,江嫵纖細的指尖從袖中露出一點玉色,壓在他袍擺的邊緣,只是未敢再靠近。
「你...還好麼......」
江嫵在旁邊微聲問他。
那語調裡帶著微微顫抖,顯然是才緩過些神來的樣子。可她沒有再靠近他一些了,大概是怕掀起又一輪突如其來的風浪。
她又在怕他了。
裴弗舟凝了凝,忽而唇角攏起一層自嘲的弧度。
這點關心卻教他不由覺得有點可笑。
江嫵還沒走?
......她應該落荒而逃的。
倘若她現在落荒而逃,立刻厭惡地棄他而去,他或許還能好受點。
她還不走,是因為自己如今的樣子看起來太過可憐了嗎?
......
裴弗舟鄙薄地嗤笑一下,沒有去看她,只是蹙眉揮了揮手。
「我今日......飲了些屠蘇酒,這會大概有些醉了......」
他低啞著聲,道,「什麼都不用說......你回去吧。」
「......」
*
江嫵也不知怎麼走出那間屋子的。
她失魂落魄,也無心留意衣領是否歪斜,髮髻是否鬆懈。
走出右武侯府,上了車輦,她身子一軟,歪在一角發著呆。
臨著上元,街頭的武侯管得也鬆了些。
這個時辰里,天色是昏的,可外頭還有著稀稀落落的嬉鬧聲。
江嫵無心看,只是覺得疲憊,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
下了車,抱穗來迎她。
浩浩的北風吹鼓起她的大氅,空氣里瀰漫來祝禱的檀香和爆竹燃燒的味道。
恰逢有客來沈府傳座吃席,才從前門進去,院子裡正無比熱鬧著。
江嫵恍惚了一下,想起在寂靜的右武侯府的種種,遙遠的好似一場夢。
她繞過影壁去,依著表姑母的介紹,同來的客人一一拜禮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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