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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裊裊,落雪寂冷,熏籠里的炭火噼啪作響,冒出幾個火星,而後很快便成了飛燼,籠中火炭明滅,如一隻暗紅色的溫柔的眼睛,靜靜地瞧著案幾前的二人。
江嫵心生佩服之意,不禁扭頭對裴弗舟由衷感嘆道:「你寫的可真好.....」
「過獎。」裴弗舟轉眸看她,溫和的視線直達她的眸底,他目不轉睛地瞧,見她長睫密密,勾人心弦。
他頓了頓,不自覺地另一隻手慢慢從旁邊也圈住了她,扶上案幾另一邊,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擁在懷中。
裴弗舟低柔了聲,問,「還要寫什麼?」
江嫵一時沒留意,她喜歡看他的字,這是真的好看。
她低頭想了想,螺髻不小心蹭了蹭他的下頜,她道:「寫你名字看看吧。」
裴弗舟沒有說話,抽出一張新的紙,再次捏著她的手,十分快速地寫了自己的名字。
而後,想了想,又沾了墨汁,在旁邊添上了她的名字,江嫵。
他淡淡一笑,凌空懸筆點了點二人的名字,不自覺地擁了擁,道:「我的。你的。」
江嫵依著他筆尖看過去,她的名字分明暗藏著江淮嫵麗的風情,然而被他以行草寫出來,倒好似一柄美人刀,竟多了幾分凌厲之美。
她笑著夸道:「好看!」,繼而柔唇彎彎,臉上露出由衷的歡喜,「鐵畫銀鉤,很有風骨。」
裴弗舟聽她奉承,垂眸間只是夷然一笑。
他有時候是真的佩服她,貪玩犯夜禁的也好,靜心賞字跡的也罷,她這性子從來都要雅俗兼修,無拘無束的。
原來,江嫵開心得這樣容易。
裴弗舟不禁勾起唇邊一縷弧度。誰說落魄的舊姓世家不過是空有其名?看這舊望江家的女兒,骨子裡一樣留存著魏晉的瀟灑風骨,南朝的嫵媚風雅。
他調轉視線,直直地落在她臉龐一彎柔美的輪廓,這起伏的嬌柔看得他有些沉醉,仿佛已經刻在了心底似的。
一時間,他呼吸一沉,滿池的心神難以自持地漾了一下......
他默了默,重新握緊她的手。
這一次不同了,他將手指輕輕嵌入她的指縫間些,握她的力道似是比方才要更緊了些,似是有一種十指交錯的意味。
江嫵微微仰起頭,看他的時候有些迷惑。
剛想開口問,卻被裴弗舟垂了一眼,他頷首啟唇道:「集中一點。」
話音甫落,只覺手腕一壓,兩人便同時向那一方雪紙看了過去。
筆尖遊走如游龍,先是筆鋒犀利如刀尖,似是穿過天山大漠;而後,又一路往下,腕力輕了一輕,只添了幾分柔情,好似春風吹入玉門之關。
江嫵仔細地看著,唇邊下意識地囁嚅,跟著他寫下的字,一個一個地念了出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這本是...寫新婚夫婦之間互相調侃的玩笑話麼。
江嫵倏地心頭一跳,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腦子不鈍,自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尷尬地張了張嘴,想隨便扯點什麼話頭,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然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圈在了懷裡。
後背貼靠著他的胸膛,左右皆是他的手臂環繞。
江嫵呆呆地吞了下嗓子,反應過來,臉色騰紅,手立刻像鯉魚似的哧溜一下從他掌心滑了出來,當即就要起身逃離。
然而,裴弗舟卻比她敏捷一步,她才剛撐起案幾要起身,他下一刻伸臂將她重新撈在了懷裡。
她顫得沒站穩,只半跌了回去,又一屁股坐進他懷裡。
下一刻,她柔軟的肩頭已經被他順勢扶住,隔著衣料灼熱得嚇人。
這力道不容她再掙脫,更不敢輕舉妄動,只僵直地呆滯在原地。
裴弗舟心頭跳了一跳,原來這團溫香軟玉半抱在懷裡,是這樣的感覺。
只是她一臉驚恐,像是受驚的兔子,杏眸瞪得渾圓,全身也僵硬了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對上她的視線,慢慢放下了筆,而後將她往懷裡擁了一擁,這突然的一下,倒叫兩人拉進很多。
鼻子對著鼻子,氣息交疊,不過咫尺之間。
滿懷海棠香......
誰知,這香氣著實擾人,竟勾出人心底一點齷齪的欲//望。
裴弗舟心神大亂,忍不住往下圈住了她的纖腰。
盈盈在握,剎那間,手掌下儘是起伏柔軟的曲線,
只是,她身子繃得厲害,這一唐突的動作,她反倒毫無反應,岸上的鹹魚似的,連掙扎都沒有。
大概,是被他嚇得連反抗都忘記了。
裴弗舟眸色沉沉,自知如果他不願做個君子,對這樣失去了反應的江嫵,一時間做什麼都可以。
他仔細端詳起她的臉,頓了頓,忍不住抬手,以指節自她眉眼沿著側臉滑落,最後凝在一抹如波的紅唇之上。
這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就這麼被他得到了麼?
裴弗舟用手指輕輕捏住她秀氣的下巴,抬了抬,慢慢地靠近過去。
然而他的目光卻依舊看著她的反應。
她沒有閉眼,只是依舊驚恐地睜著眸子看他。
那雙眼裡,倒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似乎,是陌生的,是可憐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