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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桂姨娘要給她安排人的事情,江嫵忍了忍,沒有說。
其實,她覺得這樣隱瞞裴弗舟有些過意不去:如今她把這個失去記憶的他當成了朋友,很多話也不避諱起來。
只是,她生怕他又搞砸了她的相看。
裴弗舟人是好的,可估計和『姻緣』二字反衝,他走到哪兒,她的桃花運也被他擋去了似的。
「就是這些,不過是娘子家的一些話而已。」她補充了一句。
「是麼?」
「嗯。就這些。」
裴弗舟默了默,似是淡淡地嘆息一聲,「好吧。」
他發覺自己變了似的,從前用著習慣的那些威逼詢問的手段,如今到了她面前好像全都繳械投降了。
既然江嫵不想說,他還能怎麼辦?也不忍心去強迫她講,這不是他想要的。
...
冬日裡,天光好像變得特別短,這才一會兒,天邊染了晚霞,吃透了大片大片的流雲,飛在浮屠高塔的金頂之端。
他們肩頭還是挨著肩頭地走,時不時輕輕碰撞一下,再離開些。反反覆覆的,總在接近的那一刻教人沒由來的心頭一跳。
她的肌膚是真的柔軟,淺淺的一刮,已經惹得他喉頭一動。
他有點心虛,餘光悄悄地覷她。
江嫵的側臉依舊是淡淡的,眉目溫婉,細細的筆端勾勒出來的仕女似的,有著一副,畫一般難以參透的神情。
她好像不覺得這樣的接觸有什麼,只無動於衷地直視前方,顯然是沉浸在自己的凝思里。
裴弗舟也不知是該暗喜還是失落。
她不躲避,這說明她並不排斥他;可是她無波無瀾,顯然她對他好像真的沒有意思。
裴弗舟第一次覺得自己沒什麼用,若是風流如蘇弈,大概早就撩撥得姑娘心神蕩漾了吧。
可是,他偏偏就做不來那一套,總覺得沒得到人家允許,實在是孟浪。
更何況,他和江嫵之間自始至終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朋友』二字,楚河漢界似的沉重地纏在他的身心上。
只要多踏出一步,他就是那個先犯錯的人......
裴弗舟被她搞得有點沒了脾氣,心口悶得發慌。
他也不知怎麼,神思一抽,忽然開口故意吸氣,「嘶——」
這引得江嫵轉過臉來,他瞥了一眼,總算她還是在意點的。
裴弗舟心裡好受些,趕緊佯裝抬手按住眉心,做出一副疼痛難耐的模樣。
「你沒事吧?」江嫵驚詫了一句。
他要靠裝病來博她關注,真是有點卑微,也有點可憐。
蒼天,他上輩子到底欠她什麼了。
然而,裴弗舟忍了忍,情感戰勝了理智。
於是十分得心應手地晃了兩下身子,柔弱著聲,沉沉地點頭道:「頭疼欲裂......怕是上次落水,從此落下病根了。」
江嫵見他枯著眉頭,好像真的很痛苦,不由得也擔憂。看他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真怕他臉著地摔倒。
於是趕緊攀扶上他手臂,關切道:「那邊有個茶攤,要不然先去旁邊坐坐喝杯茶?」
裴弗舟臂肘一暖,眯著一隻眼悄悄看她,虛聲道:「不必。就這麼走吧。我還要回去處理事務,興許過一會兒就好了。」
「好吧......」
江嫵無奈,這人未免將自己逼迫得太緊了,她忍不住勸,「做不完的事務明天再做。哪有這樣為朝廷忙到不要命的。」
所以她這是為自己著想麼?
裴弗舟只能這麼理解,心裡好受很多,他假裝又吃痛一下,微微蹙眉彎了身「嘶——」
江嫵連忙扶住他,趕緊雙手皆攙起他的臂肘,發了點力,她連連道:「你千萬別暈啊,我可拖不動你.......」她搖了搖頭,「這次是哪裡,不會是後背的傷口裂開了?你是不是又沒喝藥?」
裴弗舟虛弱地說怎麼會,「你囑咐過的,我是肯定聽的......只是傷口深,我又公務繁忙,恢復得慢些罷了。」
他說著,視線不由落在臂彎里露出的幾截玉指,勾在他的錦袍上,給他一種被依賴的錯覺。
裴弗舟頓了頓,膽戰心驚地抬手,壓在她的手背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攏了攏,道:「我痛一點無妨,天色要暗,還是別耽擱了。好在你我住的不遠,先送你到坊門口。」
「好吧。那你實在不行就先回去。」
他緊張地等了一會兒,見她終歸沒有抽出手絕情地棄他而去,這才寬慰幾分。
一面為自己的陰暗感到愧疚,一面卻又有一絲暗暗的甜意湧上心頭。
這才發覺,她的手背如此的細膩,一塊羊脂玉似的,可惜,還是有些微微的涼。
他瞥了一眼,她在一旁沒有旁思,只一心一意地扶著他。
裴弗舟抿抿唇,於是悄悄用手掌包住了她的手,半含半握地裹在自己的手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踏實。
她的手可真小,好像沒有骨頭,下一刻,只要他稍稍用力,都可以任自己拿捏似的。
他食髓知味,簡直有點上了癮。
下一步還想幹什麼?若是可以,恐怕要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裴弗舟只敢想想作罷。自己在她眼裡應該算是個端方的君子、威嚴的武侯,她如此信任他,他怎麼能更進一步。
於是也不敢輕舉妄動,只那麼虛虛浮浮地握著她的手背,也不攥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