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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瞧了他太久, 引得裴弗舟有些疑惑, 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何故這般瞧我?」
江嫵唇邊稍作猶豫,轉而化作一抹若無其事的淡笑,, 「沒什麼......就是......看你長得挺好的。」
「......」
裴弗舟俊眸一怔, 驀地被這個答案弄得措手不及, 良久, 他不禁輕扯了個弧度,淡聲嗤笑。
「.......你真無聊。」他聲音淡柔,幾不可聞。
江嫵沒回懟他,也只跟著一笑,順著他的話,接得難得的誠懇幾分。
「真的呢......」
裴弗舟聞言蹙眉,重新看向她。
那是一雙眸光澄澈的眼,每一個細微的弧度都如同恰到好處的工筆,勾勒出一副嫻靜溫嫵的模樣。
這一刻,他食指微微一顫,忽然有了一種差點難以抑制的衝動——裴弗舟很想伸手碰一碰她那眉眼,一點點沿著眉骨直至下頜的唇。
......
片刻,他卻只無奈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不自覺地別過了視線。
江嫵見總算這麼虛掩過去了,心中微微舒了口氣。
她如今已經對這個人已經有不少的了解。
高傲如裴弗舟,若他真的因為故意搞砸同張家娘子的婚事這個事情,而被裴肅責罰,他一定是不想說的。
他那股與生俱來的自尊,亦如其人一般,剛直不肯屈,可更是脆弱得連旁人給予的憐懷都不肯接受。
只是......
他那傷口瞧著真是不輕,都到了這個幾步,若還是不主動說,看來的確是一樁大事,且真的不願意提起。
她這個時候再去匆匆追問,反而不好。
風鐸陣陣,滿庭寂寂。
江嫵跟在他身側走著,時不時凝了一下那張側臉。
淡漠,英俊,沒有了往日倨傲的神情,相反,似是有些寂寥。
她心中卻忽然起了一波異樣的漣漪,對這個人,第一次有了一種近乎同情,甚至是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門戶差別雖然讓這種感覺聽起來十分的可笑,可江嫵還是覺得,裴弗舟其實和她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若是在早些時候,她還真的說不清楚,裴弗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今日她隱約懂了——
——不過都是想在這個繁華巨大的東都里,努力去按照自己心意去做選擇的普通人罷了。
......
回了沈府之後,江嫵輾轉難眠。
她閉上眼,竭力幾次想入睡。可沒一會兒,裴弗舟腕骨上蔓延的那一道傷痕,總是冷不丁地浮現在腦海里。
雖然,裴弗舟自己不說,多半是為著那點自尊心,生怕旁人知道。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想為他做點什麼的。
事到如今,她還不到將裴弗舟當做最後一道護身符的時候,可他已經屢次出手幫忙了自己太多。
她口口聲聲說他們二人是朋友,然而仔細一想,似乎總是她獲得的更多一些。
江嫵覺得有些彆扭,在被子裡翻來覆去。
不知從何時起,她和裴弗舟的關係好像變得有些奇怪了……
而經歷了這一陣子的事情後,她發現自己也不得不開始認真而正式地去把裴弗舟當成一個摯友去看待。
……
於是帶著這一點類似愧疚和「禮尚往來」的心思,江嫵第二日難得沒有貪睡,很早就醒了。
宵禁在一天很早時候就結束了。
通常百姓還在繼續睡覺的時候,那些朝參官已經起個大早在皇城外等候早朝。
江嫵依照著這個估算了一下裴弗舟下勤的時間,覺得應該不用太急著去。於是簡單吃了些朝食之後,換了身簡單的半臂窄袖的衫子,外頭披了一件薄斗篷。
抱穗走過來,見她整裝待發的,忍不住問姑娘幹什麼去。
然而,一聽江嫵說,要去跟蹤裴二公子,不禁張了張嘴,萬分驚訝。
「……姑娘這是……要去偷窺裴二公子麼?」
江嫵聽得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直皺眉頭,說抱穗這屬於「措辭不當」。
「……分明是關心朋友的事,怎麼能算偷窺呢?」
「……」
江嫵不再多言,將帷帽一系,趕緊就往金吾衛換勤的地方趕去。
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再度去探一探裴弗舟的情況。
於是打算趁著他換下勤的時候就盯著他,然後跟上他,瞧一瞧他到底去哪……
江嫵一路疾步走到換勤的武侯鋪時,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唯獨剩下兩個門神一樣的金吾衛,穿著盔甲立在外頭,一人持著一長戟,好不駭人。
江嫵在武侯鋪門神這處碰過一鼻子灰,直接上前詢問是不太可能的,只好悄悄躲在一棵樹後往那頭瞧。
天光甚早,朝雲漫漫。
秋末初冬的時節里,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寒冷的味道。
江嫵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忍不住鼻尖一冷,輕輕打了個噴嚏,她呵了呵手,心中嘀咕起來裴弗舟是不是早就換完勤,回家睡覺去了……
她這陣子稍微對裴弗舟的官職有了一些不成體系的小小了解。
這些金吾衛,怕要算是整個南衙十六衛里最風光也最辛苦的了。對面北衙的羽林軍沒到皇帝被威脅被造反,迫不得已的時候,尚且可以在一旁眯著,美其名曰韜光養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