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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宴脫了披在外面的披風,走到竹塌前懶洋洋地躺了下來,腦袋枕在雙臂上,兩腿交疊,小臉洋溢著心曠神怡的滿足。

  樸素些挺好的,起碼自在。

  時宴這般想著,她果然更喜歡宋譽。

  「你怎麼會在這裡?」

  頭頂忽然傳來一個充滿訝異的聲音,時宴猝不及防,猛地睜眼,那張姣好如玉盤的面容便映入她的眼帘。

  早上她起得並不晚,但宋譽醒得更早,中間隔了幾個時辰不見,時宴沒料到他會突然回來,遂嚇得差點兒咬到舌頭。

  他今日只著一襲簡單的雪白外衣,質感猶如天上繾綣的白雲,黑髮隨意披於肩上和腦後,唇色不似往日鮮艷,泛著淡淡的粉,他低垂著眼帘,眼裡充滿好奇和輕微的詫異。

  時宴騰地一下想站起來,沒想到踩到裙尾,整個人便從竹塌上滾了下去。

  宋譽眉尾輕挑,眼裡蕩漾著看好戲的意味。

  時宴腦子一羞,忍著心裡那股羞惱的氣慌亂從地上站了起來。

  「殿下怎麼突然回來了?朱媽媽說你出去了。」

  宋譽撿起被她丟在一邊的披風給你披在身上,說:「回來拿點東西,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府上太過冷清,一個人覺得無聊了?」

  時宴低頭看著他那雙白皙到能看清手背上條條青筋的手,說:「沒有,我不無聊,就是想隨意走走,然後就到這裡了,你做什麼去了?朱媽媽說今早府上來了幾位大人,你能讓他們知道你還活著,說明你信任他們,我有點好奇你又在想什麼?會有危險嗎?」

  宋譽替她扣好披風領口的扣子後,答:「做什麼事情都會有危險,我總得搏一搏,總不能讓你一直跟著我這樣。」

  「其實我在想,殿下若不借勢就此歸隱山林?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過一種雖然平淡但起碼不用絞盡腦汁還要擔心能不能活到明天的生活。」因為知道宋譽一旦參與到權利的爭奪中,他的結局必然不盡人意。

  一直以來的相處,從相互猜忌相互懷疑到互相體貼,給予溫暖和尊重,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讓她真心希望宋譽能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不求能身居高位,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安穩活著。

  可宋譽只是和以往以往捏了捏她的臉蛋,又覺得不夠,索性捧住她的臉,俯下身在其紅唇上似蜻蜓點水般親了一口。

  「你想過這種日子?」他思索了片刻,說:「聽起來不錯,那以後給你在紫來山上建一座小舍,你要是無聊就下山去遊歷,要是不想出門了就在山上種種菜,養點雞鴨鵝,我去街上給你買好看的衣裳,還有周記糕點家的綠豆糕,他家的綠豆糕甜而不膩,酥到掉渣,你應該會喜歡。」

  時宴知道他實在委婉地拒絕她的提議,推開他,嘆氣道:「算了,這些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你出去辦事我怕我給你拖後腿,就在府上等你回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對付的人是誰,只不過宋琸眼線眾多,你別看他現在快要死了,可他的權勢沒死,他的同黨沒死,擁護他的人沒死,你一切小心為上。」

  宋譽點了點頭,沒做躲過停留,在外面的架子上翻了幾下後又匆匆離去。時宴走在迴廊上,朱媽媽正在打理府上的花草,她見時宴麻木的樣子,停下手裡的活便問道:「時宴,怎麼了,不高興?」

  時宴搖了搖頭,扯出一抹艱難的笑。說不上來為什麼不開心,實際上她認為自己並沒什麼心事,可是所有情緒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樣,她問朱媽媽:「朱媽媽你覺得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的人?這是什麼意思?」朱媽媽不解道。

  時宴在廊道邊坐了下來,趴在欄杆上,說:「過去他性子陰沉,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無論是沒相處過的還是跟他說過話的,無一不覺得他這人古怪,要說大惡不赦好像他也沒犯什麼事,可就是讓人覺得這人看起來絕非良善,但不管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宮裡好像是個人就想欺負他,起初我也不例外,不過我是因為覺得他這人不好,很討厭,會要了我的命,將來會成為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壞人。」

  她停頓片刻,翻了個身,背靠欄杆,腦袋後仰仰視著灰白的天空。

  朱媽媽說:「那現在呢?你是怎麼想的呢?」

  時宴沉默半晌,張開雙臂自然地打在身後的欄杆上,仰起頭讓她脖子有些發酸,後腦勺酥酥麻麻的,皮骨抵在冷硬的木頭上還有些疼。

  「現在啊,」她半眯起眼,好像看到遼闊的天空下有無數小小的透明的氣泡,身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著,時宴語氣略帶感慨,跟朱媽媽吐露肺腑之言,「現在我覺得他好像也沒我想像中那麼討厭,更別說會要我的命,還會成為口誅筆伐的惡人,有時候挺好的,我就希望他後半生也好,如果求不得萬事喜樂,那就求平安順遂。」

  朱媽媽放下手裡的大剪刀,站在迴廊下目光溫柔地笑看著她的側容,「他過去是什麼樣的人,將來會成為什麼人老身都不知道,但起碼現在他於老身來說是恩人,是力排眾議留我兒全屍替我兒安葬的好人。」

  時宴側過頭展開一抹笑,露出白晃晃的牙,眼睛彎彎的,淺淺的梨渦里像是裝了兩滴美酒。

  「對,他這一點也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他那樣涼薄淡漠之人是不會管別人生死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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