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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譽語氣不算太好。

  時宴心中撥著算盤,輕輕推門而入。

  桌上攤開一張半桌大的紙,一旁擺放著墨硯,宋譽半彎著腰,青發垂落至小臂,將毛筆拿得很是端正。

  時宴第一回 見他這般站著練字,一筆一畫,翩若游龍,遒勁有力。

  氣質端莊絕塵,安靜得像一幅絕美的壁畫。

  宋譽放下毛筆,也不看她,盯著紙上排排方方正正的字,說:「覺得這字如何?」

  時宴認真看了許久,沒看懂。

  於是她只能憑多年的審美,膚淺地答了句:「好看。」

  「看懂了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時宴如實答:「斷斷續續的,有些字認識,但有些又不認識。」

  先前宋譽給她看話本子,教她識字的時候認了這上面很大一部分字,但仍舊有些沒見過的,時宴靠猜也沒猜測出來。

  宋譽終於站起身,手指輕划過桌子邊沿,施施然走到時宴身前。

  他今天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

  不,應該是從剛才那頓早飯過後才變得奇怪。

  表面上分明眉眼皆溫和,可帶給人的氣場卻出奇地帶有壓迫感,他慢慢逼近,像是一條剛睡醒的毒蛇,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吞入腹中,不見屍骨。

  宋譽伸出手將她的髮帶一扯,烏黑柔順的長髮如瀑布般飄落下來。

  時宴心中錯愕,不解他是何意,腳步下意識往後退半步,卻被他抵住後頸。

  「念給你聽?」

  時宴僵硬點頭,「好。」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他的聲音很輕,飄飄然的,分明近在咫尺,卻又像隔著千山萬水那般,宋譽替她整理頸後繚亂的髮絲,沙啞低沉的聲音將她緊緊環住,那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肌膚,恍然間,時宴只覺頭皮發麻,似乎在宋譽眼裡看到了一抹病態的嫣紅。

  他本就生著病,此刻呼吸時而微弱時而沉重,時宴終於意識到不對,顫著聲音喊他。

  「殿、殿下。」

  宋譽問:「可有聽過這篇詩詞?」

  時宴搖頭。

  「這篇詩詞叫《鳳求凰》,原本男子為求得女子喜歡而創作出的曲子,被流傳至今,成了如今男子為追求尋愛姑娘的慣用伎倆。」

  他雙眼迷離地望著時宴,大手自脖頸處緩緩遊動。

  冰冷,有力。

  時宴臉色唰地變得慘白,驟感一陣不妙,雙手攀上他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用力對方都巋然不動。

  「原來是這樣,那殿下怎麼突然想起寫鳳求凰了?」

  宋譽怔了一下,茫然的眼裡也閃過一絲困惑。

  「你說我把它送給唐夢,她會有什麼反應?」

  送給唐夢……

  他寫這一首鳳求凰是要送給唐夢的。

  所以他今天的失態都是因為唐夢而起。

  方才差點兒被他一同帶下沉淪的時宴一下就清醒了。

  宋譽繼續念著:「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殿下,您病了……」時宴開口說。

  宋譽沒有理會她的話,喊了聲:「時宴。」

  「在。」

  「我教你寫字如何?」

  時宴沒有說話,她現在沒有心情跟他學寫字,今天的宋譽怪怪的。

  曾經她知他狠戾、殘忍,機關算盡,不是好人,但那時候時宴有底氣能夠應付那樣陰鷙令人不敢靠近的他。

  可這個時候的宋譽不同,如此病態,頹敗,他似乎脫離了時宴的掌控,像所有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令時宴頭一回覺得如此可怕。

  宋譽沒有等到她的回應,似乎也不期待她的回應,繞過她的身側來到她的身後。

  炙熱的呼吸噴薄在頸間,時宴如提線木偶,只能任由他環著自己的腰,抓起她的右手,教她如何握筆,然後按照宋譽的指引,一筆一畫地,收放自如地寫下鳳求凰的每一個字。

  「時宴很喜歡八哥?」他突然問。

  時宴手一滯,宋譽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只是更加用力地握著她的手,讓她跟著自己的動作教她繼續寫字。

  「殿下為何這麼問?」

  「唐夢也喜歡八哥。」

  時宴眼帘微斂,感受到腰上的力度更加緊了幾分。

  「奴婢不知。」

  「不知什麼?」

  「不知唐大小姐對晉王究竟是何感情。」

  「那你呢?」宋譽問,「你可知道你的感情?」

  時宴舔舔嘴唇,莞爾一笑:「奴婢的心不一直在殿下身上麼,殿下還在疑惑什麼?」

  宋譽眸光一動,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

  站直身,他抬起時宴的下巴,方才的迷惘渾然不見,此刻他眸光清明,眼底卻充滿整片陰鷙。

  「時宴啊時宴,為什麼從你嘴裡永遠說不出一句真話?」

  時宴幾乎疼出了眼淚,宋譽像一條覺醒的毒蛇不斷地朝她逼近。

  「你方才與八哥眉來眼去,若是我告訴他昨晚你已經同我上過床,你覺得他會怎麼看你?」

  時宴皺眉,心中驀地一涼,似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將她頓時澆醒。

  讓自己冷靜下來後,說,「奴婢不知道殿下是什麼意思。我何時與晉王殿下眉來眼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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