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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陪著圓兒一起宿在了寮房,聽著東邊正屋裡一派吵嚷,煙兒的心也慌得直打鼓。
一旁的圓兒絞了帕子替她拭淚,見她眸中仍有淚意,便道:「姑娘,方才大夫人身邊的白芍已送了信來,說已把陸大哥送回家了。」
煙兒接過了軟帕,高懸著的那顆心落了地。
溫溫熱熱的帕子覆上臉龐,好似擦拭一番之後就能將上頭的淚意擦去。
她怔怔的盯著手裡的軟帕出神,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憶起方才鄭衣息痛苦的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模樣,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直至此刻,她仍是不明白,鄭衣息為何要喝下那碗茶?
難道正如他嘴裡所說,是為了讓自己原諒他?
可不該是這樣。
圓兒欲言又止地瞧了煙兒好幾瞬,終是忍不住心內的感嘆,說道:「姑娘。」
「世子爺沒有娶蘇小姐。」
煙兒望向了圓兒,眸中有不解,更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後怕。
「姑娘定是也察覺到了,澄苑雖各處都掛著大紅燈籠,可卻沒有蘇小姐身影。您還記得您假死出府的那一日嗎?世子爺知曉您的死訊之後就好似瘋了一般,大哭大鬧不止,赤著腳在澄苑裡跌了兩跤。」
「足足有兩個月,世子爺日日在書房裡飲酒。聽雙喜說,國公爺與老太太逼著世子爺娶蘇小姐,可是世子爺卻不願,甚至還因此被國公爺痛打了一頓。」
煙兒愣在了原地,情緒陷入圓兒拋出來的話語中,好半晌都無法抽離。
鄭衣息與蘇煙柔的婚事早已人盡皆知,世家聯姻好處頗多,他不該不願才是?
她雖一字未說,可驚爍的眸子裡已是寫明了她的疑惑。
為什麼?鄭衣息這樣自私薄冷的人最該明白娶蘇煙柔會有多少好處,他汲汲營營了這麼多年才爬上了世子爺一位,眼瞧著權勢地位就要更上一層樓,根本不該放棄才對。
煙兒的心怔然的厲害,隨著腦海里漸漸撥開了些亢雜的思緒,似乎有一顆蓋著腐爛外衣的真心正昭然若揭般等著她去發掘。
可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去相信。
圓兒等了又等,卻不見煙兒作出手勢來詢問她緣由。
她只能頓了頓後,一臉真摯地煙兒說道:「姑娘,在我這個旁人眼裡看來,世子爺是愛極了您的,將您找回來,也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對您好。」
第61章 毒意
鄭衣息昏睡了三日才醒來。
醒來的時候已日落西沉, 夕陽的餘暉從支摘窗內灑落進屋內,正巧落在床榻前擺著一隻團凳之上。
團凳之上還坐著個鄭衣息無數次在夢裡夢到過倩影,只著一件素色薄衫,烏黑的鬢髮上只簪著一支梅花玉釵, 未施脂粉, 面容疲憊。
可依舊美的驚心動魄, 如旖旎春日裡最爛漫的嬌花一般讓鄭衣息移不開目光。
如今他身上那股嗜骨的痛意已然淡去,只是四肢依舊綿軟無力。
煙兒恰坐在他身側的團凳之上,杏眸未闔,整個人籠罩在一股說不清的疲憊之中。
她坐姿彎彎扭扭, 手裡還拿著一柄團扇,瞧著是在照顧病中的自己。
鄭衣息的心中霎時被喜悅填滿,嘴角的笑意浮動,已然是忘了昏迷前遭受的這一場苦痛。
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攥住煙兒的皓腕, 可是伸了伸手後, 卻發現自己無力去攀附煙兒, 只能徒然地落在了床榻邊沿。
這點響動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煙兒,她睜開眼後,便見鄭衣息正滿眼熱切地望著她, 那繾綣的眸光如附實質,仿佛要將她的皮肉鑿穿一般。
煙兒心里既是盈著恨, 又是盈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
她理不清心內的思緒, 便不想與鄭衣息視線交匯, 只頹然地垂下頭。
「煙兒。」鄭衣息喚她。
煙兒無所遁形,只能抬眸望向鄭衣息。
四目交匯間, 她率先敗下陣來,眉目閃爍著張了張嘴。
雙喜告訴她了, 鄭堯得知鄭衣息被灌下絕嗣藥的時候勃然大怒,更是揚言要將鄭衣息身邊伺候的人都打死。
在劉氏的蓄意挑撥下,鄭堯便遷怒到了煙兒身上,已是將丁管事叫到跟前,要他把煙兒打個半死後再發賣了才是。
那時的鄭衣息已疼的不成人形,可還是出言求了鄭老太太,保下了煙兒的一條命,也不必讓她再受打板子的酷刑。
聽了雙喜這番話的煙兒止不住地發抖,心里即是慶幸陸植已安然無恙,又是感嘆劉氏的心狠手辣。
煙兒心里隱隱有些後悔,後悔她實在不該與虎謀皮,只是當初陸植被劉氏的人帶走,眼瞧著就要沒了性命。
她別無選擇。
這輩子已是欠了陸植那麼多的情,不能再添上這樣一樁。
煙兒不怕劉氏的磋磨,只是不想讓陸植因她丟了性命而已。卻再沒想到鄭衣息會回護她。
在給那一盞茶里下藥的時候,煙兒已是想過了自己的後果。她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要從中換取陸植的生機。
她預想過鄭衣息盛怒之後會如何處置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