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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煙兒不會說話,所以只能由陸植一人來說,只是他除了問一問煙兒的病勢,又還能問些什麼呢?
難道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莊稼漢,還能和鄭國公府的世子爺搶人不成?
既是搶不過,也沒有爭搶的資格。
況且煙兒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擺在店鋪里的貨品,談什麼搶不搶的呢?他這樣粗鄙的人,又怎麼配的上明月一般閃耀的煙兒?
略坐了坐後,陸植便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好好養病,不用擔心我,我下次……下次再來看你。」
說到下次的時候,陸植微微有些哽咽,因他心裡清楚他與她沒有下次,與沒有以後了。
圓兒聽著陸植滿是哀嘆的話語,心裡也不好受。
可事已如此,又能怎麼辦呢?
她只能先把陸植送出正屋,回來以後再好好安慰煙兒一番。
陸植欲轉身離開正屋,從內簾到屋門只有幾步的距離,可他卻一步三回頭,滿是不舍地望著插屏後的那個人影。
而羅漢榻上坐著的煙兒聽見了陸植要離去的動靜之後,再難抑制心內的心傷,她幾乎是不管不顧地從插屏後跑了出來,路也走不穩,卻往陸植的懷裡撲去。
她淚流滿面的抱住了陸植,說不出話,卻淚如泉湧。
她知曉,這一回陸植若是走了,她與他下一回見面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興許這一別,就是一輩子。
第59章 痛
這個擁抱來的實在太突兀, 太離經叛道,太有悖宅門規矩。讓圓兒僵在了原地,連勸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陸植知曉若是為了煙兒、為了他自己好,他該狠狠心推開煙兒, 可是觸及到懷中的這一片溫熱。
他卻是怎麼也狠不下心。
正如煙兒泣聲里蘊含的哀傷一般, 陸植心裡也被同樣的悲傷填滿, 他若就此離去,只怕是這一輩子也再見不到煙兒了。
明知此刻的相擁相偎會給彼此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還會讓他這條命交代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裡。
他都知道,可還是沒有鬆開回抱著煙兒的手。
而陷在驚訝里的圓兒也終於回了神, 忙走上前去想把煙兒從陸植懷裡拉開,嘴裡正欲勸解之時,耳畔卻傳來一陣零碎的腳步聲。
腳步聲如此突兀,好似在一夕之間劃破了正屋的寂靜, 冷不丁地便讓圓兒打了個寒噤。
「外男怎麼來了息哥兒的正屋?」說話之人正是面露怒色的劉氏, 她不知何時立在了正屋門口, 一雙淬了毒的眸子如針鑿一般望向了相擁著的煙兒與陸植。
這時,陸植也終於回過了魂,他輕輕地推開了煙兒, 而後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希望藉此來消弭劉氏的怒火。
劉氏覷了一眼形容平凡的陸植, 卻是像瞧見了什麼腌臢的東西一般, 連一眼都不想多瞧, 她的眸光自始至終都只落在煙兒一人身上。
此刻的煙兒仍是淚意漣漣,杏眸里仿佛藏著月華一般絢爛奪目, 身上的衣衫也不是如何的出彩,可偏偏套在她身上以後卻顯得清靈動人, 總讓人移不開眼去。
雖只是個啞巴,卻把鄭衣息迷成了那一副樣子。
劉氏見煙兒泣著淚,可眸光依舊緊緊盯著陸植不放的神情,心口猛地一凜,嘴角已是忍不住向上揚起,「煙兒,你可是息哥兒的通房丫鬟,如何能與外男在澄苑正屋裡拉拉扯扯?」
話畢。
劉氏便一改從前佛口慈悲的模樣,眉毛微微下沉,眸中旋著幾分主宰人生死的自得。
「按照規矩,這外男得杖一百才是。」
煙兒聽得劉氏幽幽出口的這一句話後,當即淚水也顧不上再流了,只愣愣地跪在了地上,滿目祈求地望向劉氏。
一百杖,打下去。
陸植哪裡還有命活著。
圓兒也在一旁為陸植求情道:「夫人,他們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饒他們一命。」
煙兒被嚇傻了,素白的臉蛋上落下了兩行清淚,極致的恐懼之下,她已是連磕頭求饒都忘了,只能這般無措地落淚。
望著跪在地下任人宰割,抖如鵪鶉的煙兒,劉氏心裡愈發高興,非但是眉梢里染上了喜色,連出口的話語裡也狎帶著深切的歡喜。
「這一百杖也不是非要打。」
她輕聲喚了一句煙兒,亮晶晶的眸光里有著不容置喙的堅定,「除非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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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從御前司下值之後,鄭衣息都會馬不停蹄地回府,今日卻是難得在京城四街六坊里逛了逛。
身旁的雙喜好奇地問:「爺不急著回府嗎?」
鄭衣息不答,一張俊白清濯的臉上儘是陰鬱之色,即便此刻京城內落英繽紛,各處都是一派春花爛漫的景象,可他仍是半點也不開懷。
雙喜識趣地閉上了嘴,心裡卻是為著鄭衣息和煙兒這對怨侶多生感慨。
煙兒姑娘不過是身份差了些,與世子爺卻是般配的很兒。他們世子爺從前被這層世俗身份所蒙蔽,錯失了煙兒姑娘的心,如今迴轉過來,卻不知還能不能再打動煙兒姑娘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