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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他察覺到煙兒的存在, 才能讓他欺騙自己, 煙兒還活在這世上, 她並沒有離開自己。
指尖勾到妝奩盒外沿的那一層流蘇時,不小心就那暗屜的開關也給勾了出來, 露出裡頭空蕩蕩的盒身。
鄭衣息眸光閃爍,似是憶起了從前煙兒拿著那妝奩盒裡的首飾愛不釋手的模樣, 她還偷偷告訴過自己,那暗屜裝著她所有的家當。
當時她全然信任著自己,一股腦兒般將她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他,手勢雖慢,可鄭衣息還是聽懂了。
她說,她有一個嗜賭的爹爹,娘親很早之前都投井死了,在進鄭國公府為奴為婢前,她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
可即便如此,那些腌臢黑暗的境遇卻沒有損了她的心志,反倒讓她用野草般的韌勁生出了一副柔善不可折的心性。
鄭衣息闔起了眸子,將痛苦與後悔盡皆掩住。任憑洶湧的清朝淹沒他如一潭死水般的心池。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波痛意才消退了一些。鄭衣息也能恢復些神智,他伸出手欲把那暗屜闔上,可就在行動的那一剎那,腦海里好似迸出了一個驚雷。
這暗屜本該擺放著數十張銀票,可如今都不翼而飛了,煙兒死的突然,自然用不著這些銀票,所以這些銀票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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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寡婦第二次上門鬧事,挑的又是陸植不在的時候。
煙兒正因為自己心裡的小小「彆扭」而不自在,而陸植這個傻大粗卻是一點也不懂女人心。
見煙兒連日都氣呼呼的,還以為是她來了那個小日子,還去相熟的阿嬸家要了些紅糖,給她煮了一碗紅糖薑茶。
這可讓煙兒啼笑皆非,好半晌才對著陸植嫣然一笑,做了個手勢,讓他去山上捕獵時小心一些。
也正因為這一抹笑容,讓陸植的心撲通撲通亂跳,雙腳踩上山路時竟是像踩在雲端一般飄飄欲仙。
同行的村中老人一見他這副羞紅了雙頰的思春模樣,便打趣他道:「陸植,你小心可是尋到婆娘了?這幾日怎麼娘們似的。」
陸植一鋤頭砸在了他的腳後跟旁的土壤里,也立時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恢復了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模樣。
那老人見狀也收起了打趣他的心思,陪陸植一起捕獵。
到了黃昏的時候,陸植獵到了兩隻野兔和一籮筐的山筍,下山時路遇一處山花爛漫之地,身後的老人推搡了他一把,指著西邊的落日說:「快走吧,不然就要天黑了。」
可陸植還是走到了那一處山花盛放的地方,不顧那老人的催促,從中細心挑件了幾朵綻放的最美麗的山花,摘下來後便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包住。
回家之後,見裡屋的煙兒無聲無息,他便先處理了兩隻野兔,將山筍放在盆里洗了一洗,這才走進了裡屋。
如今日色已完全暗了下來,裡屋里卻沒有點燭火,陸植忙走到木桌旁點起了蠟燭,而後才喚了一聲:「煙兒。」
煙兒聽得陸植的喚聲後,便從木床上坐直了身子,待走近了些後,陸植才瞧見了她紅腫的好似桃兒般的杏眸,眼底通紅,一瞧便知她剛剛哭過了一場。
陸植本是打算把用衣角包好的山花拿出來給煙兒瞧瞧,誰曾想竟是撞見了煙兒落淚,這下他什麼事也顧不上了,只急切地問:「怎麼了?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煙兒搖搖頭,本是不願讓陸植髮現她的傷心,可卻又難抑制洶湧而來的心緒。
今日劉寡婦上門,也不知是為何,叉著腰在門口大罵了煙兒一個多時辰,說出口的話簡直不堪入目,幾乎把煙兒貶到了塵埃里。
而那些難聽至極的話語,句句都離不開「啞巴」、「娼婦」,甚至還說煙兒是從暗寮里出來的娼妓,好不容易巴上了陸植這個老實人,就可勁的纏著他。
煙兒不能言語,身子也沒有好全。受了這等惡毒至極的咒罵,一不能扯開嘴與劉寡婦對罵,二不能衝上去與她撕打在一塊兒,只能躲在被子裡哭了一場。
陸植心疼的不得了,反覆地問煙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煙兒見他如此擔憂,便搖了搖頭,只是其餘的話卻是一句都不肯說了。
陸植急的團團轉,想弄清楚煙兒落淚的原因,又苦於不能全然理解煙兒的手勢,當即也只能走到鄰居家問問他不在的時候家中可有誰來過。
鄰居家的婆婆是個十分慈祥仁善的人,一見陸植過來便要給他泡大棗茶,陸植連忙擺手道:「婆婆,不用忙了。」
說明了來意後,婆婆便嘆著氣說道:「整個溪花村都知道劉寡婦瞧中了你,可你這段時日帶了個這麼水靈的姑娘回來,劉寡婦心裡不舒服,就在你家門前罵了那姑娘一個時辰。」
話畢,陸植臉色大變,只向婆婆道了謝後便火急火燎地往村頭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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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寡婦正在曬臘肉,這幾日她那幾個相好都去外頭找活兒幹了,她也閒著無聊,便預備著先備下些年貨。
從前陸植雖不怎麼搭理她的示好,可進山捕獵後仍是會帶些野貨給她,雖則鄰里街坊都得了陸植的野貨,可劉寡婦心裡還是高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