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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煙柔今日不過是要來試探一下鄭家人對鄭衣息的這個通房丫鬟的態度,如今得了鄭老太太的庇護,自然興高采烈地應了。
兩個主子之間其樂融融,卻苦了跪在地磚上的煙兒。
她身子孱弱無比,耳垂又因方才蘇煙柔的動作而滲下了血絲,比起那抽動筋脈的痛意,被蘇煙柔肆意□□後坍塌的尊嚴才更戳痛著她的心。
也許一個卑賤的丫鬟本就不該提什麼尊嚴。
可煙兒只是不明白,蘇煙柔為何還要這麼羞辱她?明明鄭衣息已經連見也不肯見她了,分明是將一顆心都放在了蘇煙柔身上的意思。
她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痛意入心,煙兒被連霜從地上攙扶起來時聽見了她一句壓低聲音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腦海混沌的沒有辦法去分辨前路,只能任由連霜拉扯著往庭院裡走去。
她跪得雙膝疼痛不已,以為好得已差不多了的舊疾也被勾了出來。
短短半年,她先是嘗了一回情愛的滋味,被鄭衣息捧在雲端上,又重重地摔在了泥土裡。
也許泥濘之地,本就該是她待的地方。
那個寂冷的月夜裡,鄭衣息輕柔的啄吻也如南柯一夢般可望而不可即。
煙兒就這麼跪在庭院之中,任憑四處來往的奴僕下人們對她指指點點。
膝蓋上的痛意尚且能忍,人前的尊嚴也能棄之不顧。
可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呢?
她還這樣小,能不能受住這一場磋磨?
煙兒不敢想,她只能忍著淚意,臉頰兩側被一陣陣蕭瑟的秋風拂過。
不知跪了多久,本就脹脹的帶有刺痛感的膝蓋好似被人拿刀割了一下一般,再然後就是一陣牽連到肚子的痛感。
這股痛感從四面八方向煙兒襲來,幾乎讓她無所遁形、無處逃避。
她方才還跪得筆挺,如今卻只能弓著身子、慘白著一張臉大口地喘氣,潔白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瞧著是不太好了的模樣。
不遠處的前廳里,鄭老太太正與蘇煙柔在說話,蘇氏也在一旁湊趣,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並沒有人把目光放在庭院之中。
自然也沒有人發現煙兒的異樣。
還是垂立在迴廊上的連霜瞧出了些端倪,她遙遙瞧了眼煙兒,見她後頭的衣擺處滲出了些血絲,一時有些心驚。
莫非是來了月事?
可是瞧著這血有些止不住的勢頭,甚至於要浸濕煙兒垂在石子地上的衣擺,連霜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流出來的血這樣多,可不像是月事。倒像是小月了。
連霜立馬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去尋了綠珠,將此事說了後,兩人一合計便先一起使力把煙兒扶去了一處僻靜之地。
又等了一會兒後,前廳里的蘇煙柔才問起了煙兒,連霜卻壯著膽子上前稟報導:「蘇小姐,她已是跪了一個時辰了。」
煙兒的的確確是跪了半個時辰多,被抬去耳房也有兩刻鐘了。雖還是比一個時辰要少些,可蘇煙柔一時也難以察覺,只隨口嘟囔了一句:「一個時辰都過去了?」
庭院石子路上的點點血跡已被小丫鬟們端著水衝掉了大半,故蘇煙柔離去時也沒瞧出什麼端倪來。
*
李休然趕到耳房時,煙兒已疼的幾乎昏厥過去。
幾個鄭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們替他把藥箱擱下,連聲催促道:「李大夫,你快瞧瞧她。」
此刻的煙兒正躺在耳房的軟榻上,身子佝僂成一團,因過分疼痛的緣故,全身上下好似都被汗水打濕了一般。
湊近了之後,李休然還能聽見她因疼痛而泄出的囈語,聲音悶悶的好似泣了血,就像一隻被獵殺的小獸一般。
李休然幾乎是紅了眼眶,撩開煙兒的衣衫下擺,瞧見那幾乎要浸濕她裙褲的鮮血,忙拿出金針來替她止血。
說罷還對身後立著的綠珠說:「她這是小產了,最好是要一碗參湯吊一吊精氣神。」
「小產」二字恍如一道驚雷一般把綠枝砸懵在了原地,短暫的怔愣之後,她便對上了李休然那雙朗俊的面容,她驀地紅了臉。
「你且等等,我去問問老太太的意思。」
鄭國公府里哪兒有奴僕配用參湯的道理。只是煙兒流掉的這個孩子必是世子爺的,興許鄭老太太也願意賞下一碗。
綠珠忙辭別了李休然,一去前廳見鄭老太太還在其中,忙對她行了禮道:「老太太。」
卻見坐在插屏後的蘇氏也繞了出來,綠枝張著嘴本是不知該不該說,只是想起耳房裡氣息奄奄的煙兒,若是不說,這一輩子也難以心安。
她便道:「煙兒小產了,府醫說要參湯給她吊一吊精氣。」
說罷,本在飲茶與說笑的鄭老太太與蘇氏都是一怔,兩人皆不約而同地收起了笑影。
綠珠心裡慌亂的直打鼓。可她轉念想到她與煙兒都是一般的苦命人,掙扎著活在這深宅大院中,若是能有相幫的地方,總不能袖手旁觀才是。
鄭老太太聽得綠珠的話都面色極為難看,她先是想到了自己年輕時小產過三回的產事,再想起煙兒的這一胎定是鄭衣息的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