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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慵懶,眉宇間漾著些難以言喻的散漫,衣襟也未合上。
「李嬤嬤。」
陰陰冷冷的嗓音從身後響起,險些讓李嬤嬤大夏天的打了個寒顫。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心裡明白。」
第34章 一更
李嬤嬤自然不敢多說「不該說的話語」, 她應下了鄭衣息的話後,便擠出了一抹笑容道:「昨日煙兒姑娘已喝過了避子湯,今日自是不必再喝。」
察覺到鄭衣息的不悅後,李嬤嬤甚至貼心地替鄭衣息尋了個合適的理由。
不論是鄭老太太那兒, 還是大太太劉氏那兒, 這樣的理由總也能搪塞過去。
鄭衣息清薄的目光旋在李嬤嬤的笑臉上, 面上禁不住地嗤笑了一聲。
「如今瞧著,嬤嬤倒是比從前聰明多了。」
起碼知曉了一個道理,他鄭衣息才是將來在鄭國公府當家做主的人,只顧討好劉氏, 可沒什麼用。
煙兒侷促地垂下了頭,一時間只盯著自己的足尖發愣。
她不知鄭衣息這句「要個孩子」是不是一時興起,可她此時的確是欣喜的過了度,絲絲如弦般的甜蜜湧上心口。
她與鄭衣息孩子, 會生的更像誰一些?
煙兒遽然抬頭, 漾著喜意的眸子望進鄭衣息那雙泠泠如月的漆眸之中, 再到他挺翹的鼻子,刀削般的下顎線。
她盯得太過入神,連李嬤嬤退去, 鄭衣息回身望向她也不曾發覺。
鄭衣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臉頰處甚至染上了些不自然的潮紅, 他只好傾身上前捏住了煙兒的雙靨, 以親昵的動作掩飾他心內的赧然。
「莫不是高興壞了?」
煙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收回了目光, 她就這樣娉娉婷婷地立在鄭衣息身側,靜謐美好的好似一株青山裡的幽蓮。
鄭衣息只覺得手邊的觸感滑膩瑩潤, 比御賜下來的蜀錦杭綢還要再潤手一番,捏著捏著, 他的動作便變了味。
好在這時雙喜從二門口跑了過來,笑著與鄭衣息說:「爺,東宮送來了些賞賜,太子殿下身邊的福魯特地登了門,指明說要見爺。」
鄭衣息聽後也是一愣,忙鬆開了自己的手,對雙喜說:「他人如今在何處?」
雙喜笑道:「人在花廳,丁總管正在接待他呢。」
福魯雖只是個太監,可卻是自小服侍太子的太監,身份自然與其餘的太監不一樣。
鄭衣息便道:「你去將他領來澄苑,我在外書房等他。」
太子身邊的人的確該禮遇有加,可即便再禮遇,也不能忘了主仆尊卑。
說到底那福魯也只是個太監而已,鄭衣息再不會屈尊紆貴地去親自迎接。
雙喜忙應聲離去,煙兒也朝著鄭衣息福了福禮,再往內寢里走去。
*
福魯離開鄭國公府時已值午膳。
恰巧鄭衣息今日休沐,便索性在外書房裡練起了字,翹頭案上還擺著昨日煙兒練過的幾個字。
鄭衣息便擱下了狼毫,拿起了那兩張宣紙,瞧著上頭歪歪扭扭的字,腦海里隱現煙兒提筆寫字時的笨拙模樣,便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時,雙喜正端著糕點走進了外書房,一推開屋門,瞧見的便是鄭衣息笑意洋洋的模樣。
雙喜便也笑著上前湊趣道:「可見是東宮的賞賜合了爺的意,竟讓爺笑得這般開心。昨夜在寧遠侯府,您的笑可都只浮在麵皮上呢。」
這一番話好似當頭棒喝般提醒了鄭衣息,他斂下了笑意,想起方才福魯的一番話,心頭揚起些說不清的愁緒。
「殿下托奴才給世子爺帶句話,那丫鬟的命您想留著就留著,逢場作戲、百般利用也好,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可世子爺您千萬別因此冷待了寧遠侯府那一頭。」
福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這一聲抑揚頓挫的尖利之語劃破了書房內的寂靜,也讓嘴角噙著笑的鄭衣息臉色陡然一變。
這太監已上了年紀,那雙矍鑠的眸子仿佛泛著銀輝的刀刃一般,幾個眼神遞來後便要將鄭衣息的心口鑿穿。
他這話雖說的委婉客氣,可鄭衣息還是聽出了裡頭的言外之意。
太子在警告他,不要為了個身份低微的丫鬟,將蘇煙柔惹生氣了。
不僅他需要寧遠侯這個岳丈,太子也需要寧遠侯府這個倚仗。
鄭衣息素來知曉東宮的暗衛遍布這個京城,卻不知太子還要窺探他房裡事兒的愛好。
他心生厭煩的同時還有些被窺探隱秘的窘迫。
堂堂一個鄭國公世子爺,日日與一個卑賤的啞巴廝混在一塊兒,說出去只怕也會貽笑大方。
鄭衣息被福魯的話說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好半晌才應道:「勞公公來我府上走一趟,我知曉了。」
他當然知曉何為大局,何為重中之重。這些日子他耽於私心之中,將這些事都拋在了腦後,甚至都有些不像他的作風了。
他鄭衣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冷眼才成了鄭國公府的世子爺。
成了世子爺後,他費了多少力氣,殫精竭慮地提太子謀劃,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能得個從龍之功,借著太子這把青雲梯爬到權勢高位之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