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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喜憋著笑不敢言語,瞧著鄭衣息雨過天晴的開霽神色,愈發篤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世子爺待煙兒的確是有些不一般。

  單說今日一早,爺大費周章地讓他開私庫尋了好些藥材,將他累得氣喘吁吁,不過是為了給煙兒的午膳多添幾道藥膳。

  *

  鄭衣息盛怒離去的模樣讓煙兒用晚膳時也心不在焉,清亮的眉眼裡漾著深切的悵然。

  適逢圓兒染了風寒,頭昏腦漲的厲害,卻不肯回家去吃藥修養。

  煙兒這才知曉圓兒家裡有五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爹娘將弟弟捧在手心裡的疼愛,卻把女孩兒們都賣給了人牙子為奴為婢。

  眼瞧著圓兒燒的厲害,再不診治只怕會誤了病症。

  煙兒不得已要去求鄭衣息恩准,請府醫來澄園替圓兒診治一番。

  她在外書房的廊道上立了許久,卻是不敢推門進去。

  直到裡頭的雙喜往外頭來傳膳時,才瞧見了煙兒的身影。

  「煙兒姑娘來了。」不高不低的聲量,正好能讓伏案習字的鄭衣息聽個清楚。

  他擱下了手裡的狼毫,朝著半敞的屋門遞去一眼,瞥見了一抹湖藍色的衣角。

  未幾。

  那抹衣角的主人便已在他愣神之時走進了外書房,朝著他福了福身子後,期期艾艾地揚起杏眸。

  她那雙如玉般的柔荑先畫了一個圓兒,而後便擺出了幾個手勢,那些手勢在空中漾起了些飄逸多姿的弧度,仿若一個在清輝月色下翩然舞動的仙子。

  鄭衣息久久不曾回神。

  直到煙兒停下了動作,跪倒在了冰上,水凌凌的杏眸里儘是懇求之意。

  他蹙著眉瞥了眼立在門檻處的雙喜,見他也只是呆立著發愣,竟極罕見地生出了幾分窘迫之色。

  清了清嗓子後,鄭衣息才答道:「好,你先回去吧。」

  煙兒果真起了身,朝著鄭衣息揚起了一抹欣然的笑意,而後便身姿輕快地離開了外書房。

  待煙兒離去後,鄭衣息才翻起了翹頭案上的手語冊子,卻是翻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瞪向了雙喜,詰問道:「你家裡不是有個啞巴親戚嗎?她方才的手語是什麼意思?」

  雙喜哪裡看得懂手語,他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呢。

  可鄭衣息凌厲的眼鋒已遞了過來,雙喜便只能硬著頭皮道:「奴才知曉了。」

  他歡呼雀躍地說:「方才煙兒姑娘不是畫了個月亮嗎?她定是在說爺是月亮般耀眼俊美般的人物,請您千萬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好歹要寬恕她一回才是。」

  第15章 借刀

  話音甫落。

  鄭衣息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勢頭染上了紅暈,讓雙喜怔然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垂著頭偷偷笑了一回。

  不一時,澄苑的二門內響起了一陣落鑰的動靜。

  陷在洶湧情緒里的鄭衣息才緩緩的抬起了頭,借著隱隱綽綽的燭火,從細澤光亮的一方磨硯里瞧見了自己。

  俊秀如玉的臉龐映在黑黝黝的墨汁之中,雖瞧不真切上頭細緻的面容,卻能清晰的瞧見他嘴角上揚的弧度。

  他在笑。

  因為一個低賤啞巴隨口的一句誇讚,正不可自抑地上揚著嘴角,周身被喜悅籠罩得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這不該是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鄭國公世子,大房唯一的兒子,不靠祖蔭便躋身進了御前司、前途無量的世家子孫。

  與那啞巴有雲泥之別。

  鄭衣息不明白自己心口處的歡喜為何而起,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可他最該明白的事是——縱然那啞巴對他有救命之恩,可主僕之別不可磨滅。

  明日該賞賜她些金石玩物、財寶珍銀也就罷了。

  她這般低賤的人,除了閒時取樂、加以利用,不該容存在他的心間才是。

  笑意戛然而止。

  鄭衣息冷凝的眸子裡藏著森然的戾氣,他掃了一眼臉上仍掛著笑意的雙喜,惱怒的話語已砸在了寂冷的夜色里。

  「滾開。」

  雙喜不明所以,可也是習慣了鄭衣息的陰晴不定,當即便縮著脖子退出了外書房。

  *

  得了鄭衣息的恩准之後,煙兒便歡天喜地的回了正屋,又去尋了躲在暖閣里的李嬤嬤。

  李嬤嬤已燙了腳、通了頭,正欲小酌一杯再入寢,不曾想煙兒會突然闖進她的暖閣,當即便被唬了一跳。

  煙兒走到她身前,朝著她比了好幾個手勢,可李嬤嬤卻是一臉無奈的笑道:「老奴聽不明白煙兒姑娘的意思。」

  煙兒心中急切,眼角的餘光望見了桌案上的白玉膏,那是李休然帶進來治蚊蟲叮咬的藥膏。

  她立時睜大了杏眸,指了指那白玉膏後,再指了指正屋裡躺著的圓兒。

  「白玉膏……圓兒那丫頭是傷寒,要這藥膏來做什麼?」李嬤嬤疑惑的問道,話落,她也回過了味兒來。

  「你是想讓李大夫進澄苑來給圓兒診治?」

  煙兒歡喜的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李嬤嬤腰間的鑰匙。

  李嬤嬤卻蹙起了眉,苦口婆心的與煙兒說:「我的姑奶奶,二門都已落了鑰,如何能為了一個丫鬟大費周章的開門、請府醫?你不要命,可別拉上我。」

  煙兒臉上的笑意一凝,水凌凌的杏眸里掠過些委屈之意,任憑李嬤嬤如何勸說,卻是不肯挪動步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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