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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靳派了使者送來賀禮,除了恭喜新帝即位,還表示願意交換俘虜,顧和章欣然應允。謝瑾從鋪天蓋地的疲憊中喘過口氣,幾欲躲進府中睡上一整天。

  但即便是睡夢中,他也在推演著如何把顧和章拉下來。

  無論是遠在武川苦苦支撐的林雍,還是孤身幽閉在承光殿裡的顧鄴章,包括他,他們都在等椋陳退兵,等程雲回來。

  ——復政重祚,需要建立在國體稍安的基礎上,唯有如此,才能將代價控制在最小。

  夢中不算安穩,謝瑾才躺下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外面的喧譁聲驚醒。

  郝公公並不像別的宦官那樣對他諂媚討好,單只低眉順眼道:「陳王千歲,今上晚間要在宮內設宴慶祝領軍將軍凱旋,還望陳王千歲賞臉。」他一邊說著,一邊拿細長的眼睛去瞄謝瑾。

  謝瑾面色平靜,應道:「有勞公公跑一趟,我更個衣便過去。」

  見他沒有推辭,郝公公連忙擺手道:"王爺客氣了。"

  換上官服,謝瑾一邊扣上玉帶一邊看向站在旁邊等候的陳序:"跟令姜說一聲,我今晚大約不能回來了。"

  顧和章在去年就漸漸失去了磋磨他的興致,他如今還算自由,晚些時候想看看能不能把程雲約出來見一面。

  陳序憂心忡忡地點頭,"王爺路上小心些。"

  謝瑾笑著應了。

  為程雲接風洗塵的宴席上人聲鼎沸,端茶遞水的每個宮娥都有著嬌嫩美麗的臉龐。

  沒有人可以永遠青春年少,但顧和章見不得美人遲暮,略上了一點年紀的宮人和容貌不佳的女眷都被遣去了他見不到的地方,能留下的,都是比鮮花更動人的姑娘。

  群臣百官分列兩側,歌舞在開闊的正中盛陳,入了秋後天地間紅凋翠減,卻無損於窈窕樂伎的妍麗。

  絲竹靡聲不絕如縷,面前漸次擺上無數珍饈美饌。謝瑾本來無心享用,迫於頂著異姓王的身份被拘在顧和章下首,只心不在焉地時不時夾上一筷子。

  事實上,他只想早些與程雲說上話。

  坐在上方的顧和章身邊簇擁著十數宮婢,台下正演得熱火朝天的木偶戲似乎比先前的胡旋更合他心意,動輒便偏頭與近旁的鄭毅安耳語。觥籌交錯間,他的眼神不經意向下瞥去。

  察覺到濕冷視線,謝瑾很快便牽起笑意坦然相迎。

  宴席結束,眾人散去,顧和章果不其然留了他說話。

  "謝卿。"顧和章施施然坐在他旁邊。燈火闌珊里,謝瑾的臉比玉還瑩潤,因方才被灌了三五杯酒,仍暈著些微的紅。"此間樂比之春竹葉如何?謝卿可醉了嗎?"

  謝瑾偏頭看著他,微微眯了眯眼:"陛下,臣沒有醉。」

  顧和章一怔,繼而不大痛快地冷然一笑:「看來是宴席不夠豐盛,歌舞不夠精彩,景陽宮的草木比不得秋棠宮動人,沒能讓謝卿盡興。」

  謝瑾離席一拜:「陛下,臣並無此意。」

  滿朝文武盡知陳王千歲寵辱不驚,顧和章也嫌過他不比陳郁之心思活泛會說好聽的話哄人,只是謝瑾行事妥帖規矩最為得用,又未見不臣之心,倒不好逼他太甚。

  細究起來,卻是鄭毅安日日思量著要給謝瑾定個罪,也好給唐珏的家人一個交代。怎奈謝瑾懶於交遊,為官亦清正,實在是無法可施,這才姑且忍耐。

  饒是如此,他心有不甘,在皇帝外甥耳邊不知吹了多少風,更兼顧和章對謝瑾也早已生出了幾分厭倦之意,見他仍是油鹽不進,一時心生慍怒,拂袖便回了顯昌殿。

  散席後回到領軍府里,程雲從袖間摸出一張揉皺了的字條——這是謝瑾在推杯換盞的空擋塞給他的,約他到城北的白松林見上一面。

  確定四面只有婆娑的樹影,謝瑾一揖到底,正色道:「程將軍,此番冒昧邀您前來,瑾有一事相求。」

  程雲卻已猜到了他的下話,開門見山道:「庭蘭,不瞞你說,其實我並不關心那上面坐的是誰。」

  這是與謝瑾預想中截然不同的答案,他甚至想找個其他的藉口搪塞過去,好從懸崖邊上將這個話題挽救回來。可他的直覺讓他相信程雲。這是師哥稱讚過的人,更是他謝瑾的引路人。

  "程將軍......"謝瑾的聲音低低的,流淌著不安的祈盼。

  "我知道。"程雲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他緊繃的手背,忽地嘆息了聲,"庭蘭,北邊在打仗。」

  黑漆漆的白松林中冉冉升起一絲光亮,謝瑾聞言猛地抬起頭,繼續爭取:「程將軍,他給了你萬人之上的中領軍,這是連我也難以求到的信任。況且……您若常在洛都,總有一日會感受到,我師哥他與如今這位,有著天壤之別……」

  說到此處,他的眼眶再度泛上了水霏霏的紅。

  程雲也環顧了四周,再次確認身後沒有尾巴,才不贊成地低聲道:「庭蘭,你不該這麼冒失。高陽王再不中用,眼下也不是兵變的時候,你我需要對肇齊的百姓負責,不要操之過急。」

  「我沒有要兵變。」謝瑾殷切地望著他,辯駁道:「我只是,急於向程將軍要一個態度。」

  「庭蘭,你忍痛割愛將德音送到我身邊,我承你的情。今天的話,我不會透露給第三個人。」程雲輕聲說:「你我相識數載,我相信你的為人,也相信你的判斷,你說他德不配位,定然是有你站得住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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