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一枝連著一枝,一朵接著一朵,在他混沌的夢中,常開不敗。

  其實他想過的,不止一次。想過拋棄掉擁有的一切,變回十多年前那個身無長物的謝瑾,期盼著到那時,顧鄴章對他,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

  可如果那樣,除了形同雞肋的陪伴,他對困於楚歌的顧鄴章,又剩下什麼用處?

  他忘不了少年時的理想,舍不下他熱忱的志向,他跨上駿馬提起靜水,迎著落日將孤煙長河都走過,只把無痕無害的牽線纏繞在顧鄴章的腕上。

  ——唯有如此,方能無憾。

  ——唯有如此,方能兩全。

  而今一夕驟變,他又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再堅持些時候,為什麼當初沒有選擇不顧一切留下。

  隔天下了早朝,顧和章藉口要商議武川的戰事,再度將謝瑾扣在了顯昌殿。

  ——就在前日,才離京半月的陳潤戰死在了武川。

  謝瑾行前曾授意過林雍,一旦開戰,顧和章不可能捨得將鄭毅安派去武川,同時也絕不敢貿然放任他離京。那麼無論是丁邯還是陳潤,在對武川境況一無所知時便貿然前往,只會為本就岌岌可危的城池再加一重負擔。

  能舍則舍,不必留手。

  涎香繚繞的顯昌殿中,謝瑾頗欣慰地想到,林雍比他所以為的更加果決。

  他在看顧和章遞來的軍情疏,顧和章卻在看他。

  謝瑾的下唇角有兩處挨得極近的細小血口,不仔細看倒是看不出來,但顧和章還是注意到了,不止注意到了,他甚至還張口問了:「陳王嘴怎麼破了?」

  那處自然是情動時的顧鄴章留下的,謝瑾手腕一抖,佯作仍在看字,低著頭搪塞:「貪食了幾顆荔枝,讓陛下見笑了。」

  顧和章道:「振威將軍只寫了百十來字,陳王還沒看完嗎?」

  謝瑾忙要將手裡的軍情疏還回去,顧和章不知何時卻已走到了他的面前,右手正落在他官服的前襟,作勢向下扯去。

  來不及細想,謝瑾「撲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還未退熱的腦仁里頓時一陣翻江倒海般混著噁心的疼。

  沒有預想中的雷霆震怒,手落了空的顧和章幽幽追問:「陳王唇上的傷,當真是因荔枝而起?」

  謝瑾心有餘悸,卻答應得篤定:「是。」

  聞言,顧和章陰沉沉地笑了聲,眼底的陰霾再也遮掩不住。

  這樣的傷口他熟悉得很,在可汗庭,他的唇上也有過。與之如影隨形的,往往還有一身曖昧的淤青。從十歲起,他身上的傷痕多是拜斛律先所賜,當然,偶爾也可能是別人,畢竟斛律先再喜歡他異於北狄人的新鮮皮相,也只當他是個物件。

  但無論是誰,那些傷痕對於一朝天子來說,都是莫大的恥辱。而謝瑾的欲蓋彌彰,讓他毫無準備地再次回想起了那種恥辱。

  顧和章轉身走到牆邊那幅神女汴繡的跟前,掀開遮擋從牆壁上取下了一條手指粗細的軟鞭,而後一步步走向謝瑾。

  沉甸甸的鞭梢無聲壓上恭敬垂順著的肩頭,「陳王躲什麼?既然敢做,還怕人看嗎?」

  謝瑾心跳如擂,只低著頭:「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陳王的燒還未退吧?」顧和章的尾音微微上揚,似濕暗處涌動的積水,「在承光殿的兩個時辰里,若說你二人虛度了和風月色,枉誤了良辰美景,說出來真的以為能使朕信服?」

  在登基前,顧和章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但此刻,謝瑾分明感覺到了他身上傳來的森冷寒氣。

  他凝著眉制止了對方的下話:「陛下既疑心臣,盯梢和監視也從未斷過,想必對臣出宮後在清緋樓的每一個動作、回宮後又是否有可疑行徑都瞭然於心……」

  他正要繼續遮掩辯白,顧和章忽地手腕一沉,膩如靈蛇的鞭梢順勢滑落,狎昵地抵在他胸前。

  「朕最後給謝卿一次機會。你若說實話,我興許還能考慮既往不咎。」

  可這件事關乎師哥……他如何能宣之於口?是誰在顧和章面前說了什麼嗎?謝瑾還在回憶著究竟是何處引來這致命的疑心,泛著寒意的鞭稍卻開始在他襟領處充滿凌辱和挑逗意味地撥弄。

  謝瑾的臉上紅白交替,強迫自己定在原地,咬著牙直視了回去,一字一頓:「臣已遂了陛下的心愿回到帝京,也如陛下所願接了陳王的封號,認下了背主的名聲,陛下為何仍要步步緊逼?」

  大抵是為了懲罰他的出言不遜,十二節鋼鞭裹挾著風聲,兜頭便砸了下來,伴隨著顧和章厲聲的呵斥:「放肆!」

  謝瑾背部劇痛,不由悶哼一聲,不受控制地重重跌伏在地。

  以隕鐵精鋼配比製成的長鞭,顧和章又用了十足的力氣,只一鞭就讓謝瑾唇邊溢出了殷紅血線,剎那間天旋地轉,多動一寸都像在忍受極刑。

  皮肉底下的骨頭仿佛隨著這一鞭碎成了粉末,陳郁之那三鞭加起來,怕也不及萬一。

  顧和章搶步扳過謝瑾佝僂著的肩頭,右手猛然發力,一把拽開了他微亂的深青交領。

  遍及胸前乃至兩肋的曖昧痕跡驀地撞進他的視線。

  將將過去兩日,成串淡紅的吻印和青黑的掐痕卻依然醒目,誠實地回答著顧和章,承光殿中發生過一場堪稱激烈的情事。

  趁他出神,謝瑾依靠著勉強積攢起的力氣掙脫開他的手,艱難支撐自己從地毯上站起來,一步一踉蹌地靠上承柱,將凌亂衣衫重新理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