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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齡站在那裡,手上一顫,懷中的果子便撒了一地,紅艷艷的果子頃刻滾了泥,他從來都是個玲瓏心肝,此刻卻厭極了自己的敏銳,“我那天晚上……看見你和巫庭在屋頂了。”
他沒等別笙回應就又接著道:“我不可以嗎?”
到了這個時候,他仍是要為自己尋一個真切的答案。
“不可以哦,”看著他這般模樣,別笙的心忽然也有些酸澀,可還是拾起地上的木棍,在兩人之間劃上了一條清晰的、也無法逾越的界限,“每個人都只有一顆心,我已經將我的給出去了,再沒有多餘的容納旁人。”
沈長齡看著兩人之間那條輕飄飄的界限,腳下卻一步都邁不出去,“他就那般好嗎?”
別笙說“是,”他笑著同他道:“在我眼中已經有十分了。”
沈長齡掩在袖中的手指幾度攥緊,他動了動唇,目中情緒翻湧,許是要說什麼,可最後卻一句話沒有吐出來。
良久。
有他跟著別笙來燕山那麼久,才拖著身子走到了寧不疑身旁坐下。
寧不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方才的兩人之間的對話,看著方才整個人都透著落寞的沈長齡,默默往旁邊坐了坐,完全不想參與進去。
洞中的氣氛微微滯住。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別笙轉目望著沈長齡的模樣,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腦袋埋了進去。
沈長齡則是往後一磕,腦袋靠在了苔蘚覆生的岩壁上,洇出的沁涼泉水透過後頸淌進身子,那一點涼幾乎剜進了心頭。
朋友?
他空茫的回憶著別笙的話,有些分辨不清其中的意思,這時候也只好看向一旁的寧不疑,疑惑道:“你覺得……我缺朋友嗎?”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寧不疑:“……”
他壓根就不想吭聲兒,隻眼見沈長齡還在等他回答,只能斟酌著道:“主子應當是……缺的吧。”
“說的好,”沈長齡眼瞼輕耷著,神色難辨,“說的真好。”
他說著起了身,慢吞吞走到距別笙不遠的地方,將地上的果子拾起,擱在袖子上隨意擦了擦,而後重新遞了過去。
別笙聽到動靜,已然抬起了頭,“世子?”
儘管已成了如此局面,沈長齡仍是硬撐著體面道:“不是說是朋友嗎?”
“那朋友摘的果子,總該是要吃的。”
果子上猶沾泥土,並不比方才乾淨多少,可別笙看著沈長齡的模樣,還是將果子接了過來,“是,朋友摘的果子,我總是要吃的。”
第187章 燕脂雪(八十七)
他也不去再擦, 說完低頭咬了上去。
沈長齡就這麼看著別笙,一直到他將整個果子都吃完。
莫名的, 淌出些沉鬱。
感受著落在身上、許久也不曾離開的視線, 別笙捏著果核,半晌,才微微仰了頭,“果核總歸是不用一起吃了吧?”
眼角微垂, 看不清其中神色, 只聽語氣, 似調似侃, 繞著笑般。
沈長齡落下眼瞼, 連著眸光也一併沉了下去, 你瞧見時約莫會想到墜入水冢的、再撈不起的月亮, 實在孤獨, 也實在刺骨, 可到最後,那雙眼眸也終是顫著顫著, 將那層薄薄的、尚未氳出的水色給斂了去, “怎會?”
“給我吧。”
他用一種明明都聽得出壓抑語調道。
別笙晃著唇角,勉強擬出一個笑, “那便多謝世子了。”
“我去外面守著, ”沈長齡說完便俯身接過他手中的果核。
別笙望著他的背影,重新抱住膝蓋將自己埋了進去。
洞外。
甫一探出身子的沈長齡動作微頓,下意識的, 便戒備了起來,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右側並不開闊的掩映藤枝,手掌隨即移到腰間覆了軟劍的位置。
就在這樣蓄勢待發的時刻, 遠處的藤蔓被一隻勁瘦的骨節撥開,露出了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容。
臉仍是那張臉,周身氣勢似也較在京都時更為冷冽沉凝,只格外引人注意的是他面上的那道傷,一直從側臉蔓延到耳骨後側,皮肉都往外翻著,似是被刀鋒掀破。
“五殿下。”
才被別笙縛以友人界限的沈長齡此刻看到來人,胸中豈止是一星半點的不痛快,他握住劍,冷眼睨去:“當初將笙哥兒從我這裡劫去,一副匪盜做派,當真是好修養。”
巫庭淡淡瞥他一眼,眸中並無什麼訝異之色,似乎對他出現在這裡完全是意料之中,“世子忘了,笙哥兒本就是孤的伴讀。”
他說著話,臉上的血還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原就清淡的眉眼就這般染上了修羅之色。
沈長齡不欲與他分說更多,抽出軟劍當先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