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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笙目光落了落,落在腳下相隔不到半尺的兩雙鞋子上, 一雙整整齊齊的套在腳上, 另一雙瞧著卻不怎麼規矩,松松墊著, 走路都要一踢一踢的,半點沒有拘束。
看著看著,被淚水沾濕的眼睫便不由自主的蜷了下。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幾乎是腳尖抵著腳尖了。
別笙想。
巫庭垂目看著沒有一絲防備之態的別笙,心口忽的微微滯澀,他握住少年的手心,緩聲道:“怎麼一點防人之心也沒有?”
別笙聽到巫庭的話,不怎麼高興的鼓了下腮,順著心意抬腳,踢了下他的踝骨。
巫庭抬目看他,似是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挨了這一腳。
別笙輕睨過去一眼,眼眸灩灩,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方才叫我過來不是殿下嗎?”
怨怪般的語調,說是著惱,倒不如說是情人之間的調弄。
巫庭望著他紅的不像話的眼尾,抬手觸碰到了那點濕痕,半晌過去,才低聲道:“是我錯了。”
稱得上遷就討饒的話就這樣輕易的從男人嘴裡說了出來,不見半分勉強。
別笙半籠著眸,竟不知該怎麼待他。
巫庭將他眼角的淚仔細擦去,“困了沒有?”
別笙踟躕片刻,才略有些遲鈍的點了頭。
“歇吧。”
上床時燭火未熄。
自方才起,別笙便沉默了下來。
巫庭本是抬了手,可臨碰到別笙的身子時,卻又遲遲未落。
別笙側躺在被子裡,就那麼看著,慢慢的,秀氣的眉就皺了起來,他把腦袋拱進熱烘烘的衾被,可眉卻越蹙越緊。
半晌之後,一隻手又倏的從被子裡鑽出來,抓住了他的手掌。
“殿下好煩。”
少年惡人先告狀,因著被悶在被子裡,聲音還有些失真。
“嗯,”巫庭有些幼稚的搖了搖兩人抓在一起的手,“有多煩?”
說著又捏了捏別笙軟乎乎帶了潮的掌心。
“不知道,”別笙感覺自己的整個人好像都同這隻手一般叫巫庭掌控住了,任他揉捏搓扁,他擰著眉,想把手重新收回去。
巫庭拉住他,他看著躲在被子裡不肯露頭的貓貓,眉目忽而低下,交映在燭火中的眼角淌出點兒無可奈何的笑意。
他揭開被子時頓了頓,而後再沒有猶豫的鑽了進去,“方才可有不願?”
幾乎是巫庭一進來,別笙就感覺到了,他往旁邊看了一眼,小聲說“沒有。”
不等巫庭再問,他就接著用一種很天真的語氣道:“我就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像經歷了一場將熄未熄的夢境。”
巫庭安靜的聽他講,扣住他掌心的手指卻不曾放鬆,“那夢裡可有歡愉?”
別笙想到連呼吸都被占有的自己,身上驀的一燙,他捏了捏耳垂,試圖讓自己的溫度降下來一些。
巫庭沒有得到答案,又問了一遍。
別笙仿佛被逼到一角,“許是……有。”
巫庭側身環上他的肩膀,幾乎將別笙整個人都嵌了進去。
別笙枕在巫庭的身上,嗅著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清淡氣息,漸漸的、放鬆了下來,“自來到這裡,我便一直同殿下在一起,被包容保護,殿下的手會不會一直這樣……很久很久?”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少有的脆弱。
巫庭本想給出承諾,可開口之前想到什麼,反而將話咽了回去,他握住別笙單薄的肩膀,把他轉了過去。
別笙轉眼就變成了背對著他的姿勢,“殿下?”
巫庭“嗯”了聲,說“可以回頭了。”
別笙轉過腦袋,前額抵著寬闊緊實的胸膛,明明被子裡什麼都看不到,眼眸卻很明亮,像是草原上沒有一絲塵垢的天空。
巫庭重新將他抱回懷裡,沒再說話。
別笙仰頭盯著他的下頜,慢慢的安下了心,“有些悶。”
巫庭將被子往下拉了些,正好將兩人的腦袋露在外面。
只夜間燭火再暗也總是灼人眼目,別笙把臉埋進巫庭胸膛,就那般酣睡了過去。
第180章 燕脂雪(八十)
日子在很平常的過, 營中的氣氛卻是愈發緊張。
這日巫庭回來的有些晚。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回來的這樣晚了。
別笙聽到動靜,回頭往外輕眺, 一眼就瞧見了推門的巫庭, 他動了動,身子歪到木梯一側想同他打個招呼。
只才有動作,腳下就晃了晃。
巫庭門還沒合上,就看見了別笙一隻腳耷在半空一副要跌下來的樣子, 霎時間, 一陣踏空感猝不及防的就那樣顛了上來, 他快步上前, 扶住了那把半新不舊的木梯子, “手上握緊。”
話音雖不重, 臉色卻是肉眼可見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