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頁
別笙沒什麼底氣的小聲同他解釋:“一些……就是不多的意思。”
辜厭垂目眉峰壓下,莫名迫人, 頓時止住了別笙的話音。
他將箭矢往別笙手上砸下, “我聽殿下曾言你欲上戰場,但並未得到允准。”
“是,”別笙被砸的手指都疼, 卻不敢將手掌縮回去。
“雖未允准, 但你得明白邊城同樣不安全,箭, 在這裡不是君子六藝,是殺人的武器,”辜厭直直的看進別笙那雙可以見底的眸子裡,目光嚴慎而冷冽,你絕不會懷疑這樣的眼神與淬了冰的雪水哪個更涼,“若想活下去,便不要輕怠你手中的弓、掌中的箭。”
太過嬌貴的花落在乾涸的土地太易凋零,你不能指望常有雲霓。
大雪仍在下,落在別笙蘸了水色的睫上,又是一涼。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辜厭是在教導他,即便沒有經歷殺戮,仍是聽了進去,“我……記下了,謝謝辜叔。”
這之後學射箭的時候認真了許多,拾箭松弦都不曾叫苦,等到結束時食指更是紅了一片,一碰就疼。
偏偏辜厭還不讓他回去上藥,說是等那處生出繭子便不會像現在這般疼了。
別笙只得勉強忍著,他抱著自己的長弓,鼻尖被凍得通紅,“辜叔,我去學舍了。”
辜厭輕輕頷首。
別笙揖禮過後抬步欲走,只是轉身之際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今日射箭能抵多少銀錢啊?”
辜厭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事實上若不是別笙問了這麼一句,他可能都忘了,眼見別笙還巴巴的等在那,思量一番後慎重給出了答覆:“二十文。”
“這麼……少?”
別笙眼角微抬,忍不住道:“我今日練習許久,連手指都紅了。”
說著伸出指節給他看。
原本白如筍尖兒的手指此刻勻了半兩輕紅,紛紛落下的花瓣似的,堆著艷又吐著露,瞧著晃眼。
辜厭別開眼,“射中箭靶兩次,都在外環,故而抵不得太多。”
別笙想到欠下的百兩銀錢,再對比方才的二十文,一時間心裡是止不住的淒涼,他輕顰了下眉,眼角也紅紅,雖是被風雪浸出的顏色,可這樣看來,也足夠可憐,“不能……按照我射出去的箭矢支數算嗎?”
語氣再是柔軟,也不能掩蓋其中想要的討價還價的狡猾。
辜厭眼瞼輕覆,似是沉吟,正當別笙生出了一線希望時,就聽對方輕飄飄的給了句:“不能。”
別笙登時就苦了臉。
辜厭卻是笑了,“你若射中靶心,那便算一兩銀錢,仍是今日這般的距離。”
別笙眼睛亮了亮,“當真?”
辜厭道:“自然。”
別笙手指在弦上勾了勾,“那……不能反悔。”
辜厭“嗯”了聲。
別笙輕輕歡呼了下,也不覺得手指上的擦傷有多難受了,話音一轉又提起了旁的事,“哦對了,昨日辜叔還沒有回我是否能聯繫得上殿下。”
辜厭聽到別笙驟然引入的話題,胸中方才積蓄的輕快悄然散開,說不清為什麼。
頓了會兒才啟唇說“有。”
別笙上前一步,緊接著道:“那能不能問一問他……有沒有受傷?”
辜厭聽著別笙話中掩不住的擔憂,又是一頓,就在別笙以為得不到答覆的時候,得了準話:“可以。”
只兩個字,別的再沒有了,聽得有些生硬。
別笙卻沒有察覺到,聽到辜厭的話輕輕鬆口氣,“那就勞煩辜叔了。”
辜厭望著逐漸別笙融進雪色的背影,站在原處許久未動。
別笙今日是乘著馬車去學舍的,走之前不忘回寢臥多帶了一套厚衣裳。
車夫只以為別笙是怕衣裳叫雪浸濕多備了一套,見狀忙上前將衣裳接過去放到車廂。
一路到了學舍,等先生走到堂上別笙才發現今日來的人並不多,許多同窗都告了假,舍中空著的座位至少一半,容嶠……也不在。
堂上的先生四下看看,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邊城重武,來讀書的本就不多,大多也只是想著讓家中子弟多識得幾個字便罷,少有人真正以科舉登枝。
別笙看著旁邊空落的位置,心下不禁一吊,容嶠平日從不曾缺課,現下人卻還沒到,實在容不得他不多想。
思忖之後,想著若下學了容嶠還沒來,就去尋他。
只這個想法到底沒有成行。
半刻鐘後,別笙望著外間面色通紅整個人跟燒起來似的的容嶠,吊起的心愈發放不下。
堂上的先生對容嶠的到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他安靜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