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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厭的聲音聽起來莫名低沉,似在壓抑什麼。
別笙半點兒沒有聽出, 他叫辜厭拽的一個趔趄, 若不是另一隻手也及時抱住了他的胳膊,只怕又要跌了去。
“等……等下。”
他半側了眸,話音慌而亂,辜厭低眉時, 只能看見一尾沾了水色的眼角, 烏鴉鴉的睫羽一顫, 便又堆了淚。
“哭什麼?”
辜厭壓著胸中的躁意, 聲音不免重了一些。
別笙以為他是被弄煩了, 嚇得打了個哭嗝, 嗚咽著問:“我……我還能跟著辜叔……學武嗎?”
辜厭鬆開鉗制著別笙的手, 並未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覆, “你先隨我進來。”
說罷轉身走了進去。
別笙看著辜厭的背影, 忙跟了上去。
到了院子裡,最先映入眼中的便是蘭錡上放著的長木倉, 木倉身烏漆漆的, 清潭一般的月色下反著光亮,想必是叫主人握在手中經年磨鍊, 木倉刃三棱, 脊設冰槽,不難想像若切入肌里該是何等兇險。
戰馬長木倉,烽火狼煙, 又是何等的蒼涼壯闊, 英雄氣概。
他的目光在那杆木倉上停頓許久,幾乎移不開了。
還是辜厭的聲音勾回了這縷神思:“你可知邊城數年來遭受了多少次劫掠?”
別笙思忖片刻後道:“聽從前的同窗言及約摸有十餘次。”
“準確的說, 是三十有七,”辜厭的話音很淡,也並沒有恫嚇別笙的意思,“他們不止劫掠糧食,甚至是女人、牛馬也都是北狄需要的儲備,城中及周遭百姓數年來死傷人數登記在冊的已有六千五百一十二人。”
別笙聽到這個數字,驚的嘴唇都有些合不攏,“怎……怎麼會……這麼多?”
“是,太多了,”辜厭看了自己的右臂一眼,眸光晦澀,“因為北狄生存的地方比邊城更為苦寒,他們也遠比你以為的更為悍勇。”
“這裡,從來不是玩鬧的地方。”
別笙怔了怔,低著頭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後才開口道:“那……若是我想留在這裡呢?”
辜厭長身立於木倉下,正色道:“這取決於你。”
別笙知道辜厭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望著蘭錡上的長木倉,才緩緩開了口,“我想留下的。”
辜厭錯也不錯的盯著別笙,似在審度他話中真假,就在別笙背上快要滲出汗漬的時候,終於鬆了口,“回去吧,明日不必起早,直接去學舍即可。”
別笙提起的心總算往回落了一些。
他本要轉身離開,只抬步時忽然想到什麼,回了頭道:“辜叔,你用的是木倉嗎?”
辜厭“嗯”了一聲。
“那……我能看看嗎?”別笙小聲問了一句。
辜厭搖頭,他看著別笙瞬間耷拉下去的腦袋,道:“等你將那套拳打囫圇了再說。”
別笙立刻抬了頭,眼睛裡跟撒了小星星一樣,“真的嗎?”
辜厭點了點頭。
“謝謝辜叔。”
別笙唇邊綻笑,說完就跑出了院子。
等再看不見別笙的身影了,辜厭才去打了桶冷水,在院中沖了個冷水澡,將那股子躁意澆了下去。
翌日,別笙起身時只覺眼眶又疼又澀,他摸了摸,不出意外摸到了兩隻腫起來的眼皮。
想到之後還要去學舍,別笙不禁揪了揪頭髮。
半晌之後,還是先讓人取了兩個煮熟的雞蛋過來。
放在眼睛上,從榻邊一直滾到了學舍門口。
別笙在馬車裡拿出把鏡照了照,見還是腫的厲害,托著臉嘆了口氣。
最後眼見時辰要到了,才捂著眼睛進了學舍。
剛落座就聽旁邊傳來一句,“哥哥今日怎麼一直捂著眼睛?”
別笙:“……”
總不能跟旁人說自己是哭鼻子把眼睛哭腫了吧。
那也太丟臉了。
但他也知道上課不可能一直捂著眼睛,做足了心理準備後,才將手掌放下。
瞬間露出了兩隻腫的像桃子的眼睛。
容嶠見狀,忍不住心中想了許多,“哥哥這是……”
“是昨日習武不小心傷到的,”不等對方說完,別笙便截住了對方的話音,生怕容嶠說出讓自己不能承受的話來。
說完目光炯炯的望著容嶠,生怕對方不信,還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是真的。”
容嶠猶豫半晌,實事求是道:“可……這不很像是打出來的。”
倒像是哭成這樣的。
後半句話容嶠沒說出口。
就這也叫別笙登時炸了毛毛,若不是待會兒還要上課,估計這會兒就要“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