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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嶠卻是個例外,不論他人心思如何浮動, 仍是專心讀書。
別笙見狀, 很快也收回了視線,將注意力放在了課上。
到了散學時, 別笙並不與那些急著跑出去的小蘿蔔頭擠,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抓起自己的書袋準備出去。
他沿著天井一側,將書袋頂到頭上小心躲著雨, 等到快要踏出庭中時, 驀然回頭望去一眼,隔著雨簾, 恰與容嶠的目光交於一處。
小少年看著別笙,抿著唇,沒有往常的得意惡劣樣子,當發現別笙回頭,立刻移開了視線,低頭作出看書的樣子。
別笙腳下的步子頓了頓,說不出是因為什麼,他想了想,又沿著原路折了回去。
“你怎麼不回家?”
容嶠發現別笙回來,笑了笑,說是笑,其實也只是扯了扯唇角,“我待會兒就走,哥哥怎麼回來了?”
別笙眉毛皺了皺,剛要說些什麼,就看到了他被凍得泛青的嘴唇。
也是因此,才發現容嶠身上的衣裳有多單薄,里衫不提,外面只一件袖口磨得發白的螺青單衣。
別笙自認不是什麼好心的人,何況前幾天容嶠還笑話自己。
說他笨。
可看著容嶠凍得發抖卻忍著不願求助的樣子,腳下到底沒動,“餵。”
容嶠抬頭看他,似是在問怎麼了。
別笙捏著書袋的帶子,踟躕著道:“外面雨下的這樣大,也不知有人來接我沒有,你……可要陪我出去等一等?”
容嶠自小便會察言候色,此時也不會看不出別笙有意相幫,可在這樣的境地下,卻道:“不必了,哥哥先回就好。”
別笙眉尖兒攏起,想問什麼卻又覺得冒犯,最後只低聲道了個“好”字。
容嶠沒有說話。
別笙轉身再度踏出了門檻,這一次沒有回頭了。
容嶠也沒再看他。
到了大門,連振衣如往常一般已經在等著他了。
別笙連忙鑽到傘下。
兩人正要一道離開,別笙卻四下環顧一遭,見周圍空蕩蕩的,抬目道:“振衣,你有見其他人等在這裡嗎?”
連振衣搖了搖頭,同時將傘面往別笙那裡傾了一些,“接過人的都走了。”
別笙聞言隱約知道容嶠為何一直到最後才離開了,他也想直接離開,可是想到對方泛青的唇,還是停了下來。
連振衣看向別笙,“可是出了什麼事?”
別笙道:“振衣,學舍附近有賣傘的地方嗎?”
連振衣點點頭,“自是有的。”
別笙道:“我有一個同窗,他忘記帶傘了,我想去買把傘回來。”
連振衣往他身後看了眼,並不見有人出來,只也沒有多問,而是將別笙放在門後,“在此等著。”
說著撐傘踏入了雨中。
北地風雨皆凜冽,不消片刻,連振衣的身影便被雨勢淹沒。
別笙只能不時伸著頭往外張望。
好一會兒過去,連振衣才回來。
他腳上的泥濘較方才更多,自己卻並未注意這些,只將新買的桐傘遞了過去。
別笙接過桐傘,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手指,一片冰涼,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瞬間也顧不得許多了,趕緊跑回去將傘擱到容嶠手上,只說了句叫他快些回家,又飛快跑了出來。
“振衣,好冷,我們快些回去吧。”
第112章 燕脂雪(十二)
別笙一走, 學舍中便只余了一人。
容嶠端坐案前,望著面前的桐傘, 尚且稚氣的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落在衣袖的手指緊了又緊, 最後還是將傘拾起,快步踏出了門檻。
這邊連振衣已是護著人回了府。
他將桐傘收起,豎在廊下,而後轉身道:“公子先進屋暖暖, 我去燒些熱湯來。”
雨水循著傘骨洇到別笙腳下, 他往後退了退, 抖著嘴唇“嗯”了一聲。
儘管這些日子以來習武不輟, 仍是有些禁不住這裡淒切的寒氣。
連振衣見他面上隱隱泛青, 想起了才到邊城時餵別笙喝藥被折騰的不輕的自己, 他將人推進裡間, 叮囑道:“櫃中有才置的絨毯, 冷的話取來先用上。”
別笙也知道自己身體如何, 是以順著連振衣的力道進了屋。
約莫兩刻鐘過去,嵌了凌紋的窗隙中掠過一段緇影, 別笙下榻的功夫, 連振衣已推門進來了,“過來, 先將這碗熱湯喝了。”
別笙“哦”了一聲, 趿著鞋子吧嗒吧嗒走了過去,才湊近便有一股子辛辣之味竄上鼻尖。
熱湯以陶碗盛著,其中還能看見幾縷玉絲浮於其間。
“是薑湯嗎?”
連振衣輕點了下頭, “薑湯驅寒。”
別笙在圓凳上坐下, 捧著碗小心吹了吹,正要喝時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仰起腦袋,黑漆漆的眼睛裡映著連振衣的身影,“你喝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