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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正在弄炊的婦人聽到動靜,忙從土坯房中走出來,聽腳步聲有些急促。
別笙很快就見到了來人。
婦人頭上包著淺黃色的頭巾,將髮絲盡數裹了進去,算不得低的身量穿著一身扎的極緊的短褐麻衣,瞧著很是利落。
看到方才過來借衣裳的公子,婦人將手擱在籬門上方,有些侷促,“兩位……”
話到了嘴邊忽然不知該怎麼稱呼。
倒不是她怯於與人打交道,實在是兩人生的太俊,氣度又出眾,打眼一看便知與她們不是一般的人。
沈長齡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主動開了口,他往旁邊移開一步,道:“這是我家小姐。”
只這一句,便沒有了。
婦人也沒有多問,雖然她見識不多,卻也知道綺戶中的小姐出門是不會告知旁人閨名的,於名聲有損。
在婦人略帶了些好奇的目光下,別笙也不好一句話不說,但他也怕自己的聲音叫人認出來,只能捏著嗓子說話,“還未謝過娘子的衣裙。”
低低的,帶著刻意的婉轉,這點兒刻意顯得有些矯情,但卻委實抓人,帶了鉤子一般,直往人耳朵里鑽。
明明是規規矩矩的一句話,身上的衣裳也素淡,偏這一張口,便多了兩分嬌慵。
婦人看著“女子”身上熟悉的衣裙,又看了他身旁的男子一眼,見他眼神痴怔,驀然間明白了什麼,“先進來吧。”
別笙看了沈長齡一眼,見他點頭,便跟著婦人走了進去。
兩人在堂屋的矮凳上坐下。
片刻的功夫婦人已經端著兩碗白水回來了,“山野之間,沒什麼好東西,只這水還甘洌些,兩位貴人不要嫌棄。”
“能討得一碗水喝已盡夠了,娘子不嫌我們叨擾才是,”沈長齡在外人面前,又端上了那幅溫和的姿態,“只我主僕二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婦人見兩人動作親密,本以為是一對落難鴛鴦,乍一聽是主僕,臉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點訝異,只別人的事到底不好多嘴,因此很快收了那點訝異,轉而道:“家中只有我跟我男人,都是平頭百姓,恐怕幫不上什麼。”
沈長齡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一點為難,“按理說實不該強人所難,只我與小姐因為一些不為家族所容的事不得已逃了出來,娘子也看到了,我家小姐受了傷,已是再經不起顛簸,故而厚顏請娘子收留我們一晚,來日必有重謝。”
“什麼重謝不重謝的,”這婦人聞言連忙擺了擺手,卻不是直接答應,而是遲疑的拒絕了,“家中實在狹小,怕是……”
話只說了一半,卻是將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
婦人不是傻子,聽兩人說是從族中逃出來的時候就生出了些警惕之意。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沈長齡聞言,臉上露出了些許失落。
婦人本來都決定好了,但看著兩人狼狽的模樣,到底生出了些惻隱,“雖然住不下,但一頓飯還是有的,貴人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在我家裡吃了晚飯再離開。”
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很好了,別笙起身想著往日侍女行禮的樣子,略微欠了欠身,“多謝娘子。”
婦人從前見過的女子大都是村子裡的,彼此熟悉,說話也沒有顧忌,通常都是直來直去,你在這頭喊一聲,我在那頭都能聽見,哪裡見過這樣輕聲細語、說句話還要行個禮的閨秀,因此少不得要拘謹許多,她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晚飯好了沒有,小姐若是要洗洗的話可以去院中的水缸打些水,東面的裡屋是我女兒出嫁前的屋子,你們可以進去拾掇拾掇。”
前頭才說了沒地方住,現下又說女兒的房間是空著的,兩人哪裡聽不出其中的矛盾之處,但也沒有揭穿。
沈長齡在別笙腕骨摩擦了一下,權作安撫,“娘子只管去忙。”
等人走了之後,別笙起身道:“我去打盆水過來。”
沈長齡拉住他,“先消停會兒。”
別笙小聲命令道:“那你去打水。”
才歇下沒多久的沈長齡:“……”
他看著在別笙面前知道小心翼翼、到他這裡就膽大包天的別笙,沒動。
別笙搬著木凳挪了挪位置,“誒,你是不是想消極怠工?”
沈長齡握住別笙的指尖,沒好氣道:“我是小廝,不是牛,好歹讓我歇歇吧,小姐。”
他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別笙聞言沒好意思繼續支使他,“那行吧。”
沈長齡聽著別笙勉強的語氣,懷疑當時同意別笙當小姐的自己腦子進水了,這哪是小姐,這分明是祖宗。
別笙不知道沈長齡心中的後悔,他捧著灰白色的陶碗,小口小口的喝水。
婦人將房間收拾好後,領著兩人過去,“這裡便是了,待會兒飯好之後,我給你們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