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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話別笙現在不敢說。
別亭道:“既已經讀完,那為父便先考校這兩篇。”
別笙抓了抓手指,又抓了抓手指,一個“好”字半天才吐出來。
別亭淡聲道:“非狗則不得兔,兔化而狗,則不為兔,何解?”
這句話別笙是會的,他清了清嗓子,很是不假思索的開了口:“不是狗就捕不住兔子,兔子變成狗,就不是兔子了。”
別亭聽著這番解釋,眉心跳了跳,氣著氣著竟是笑了出來。
別笙看著別父陰晴不定的臉色,本來很自信的心頓時有些搖擺不定了,他不確定的問了一句,“我……我答的不對嗎?”
第40章 殿前香(四十)
他站在庭院裡, 稍稍抬了頭,半垂的眼睛裡帶點試探, 還有些茫茫然。
連錯在哪裡都不知道。
叫別父未盡的情緒頓時要出不出的梗在了胸口。
他瞪著別笙,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一句問完,別亭盡知道小崽子看到什麼程度了,直接道:“將《春秋&mdot;勿躬篇》抄寫百遍。”
別笙聽到這句話, 下意識跟著重復了一遍, “百遍?”
別父“嗯”了一聲。
別笙愣了一下後, 才反應別父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扶著十九, 有點站不住了。
抱著點微弱的希望, 他不是很有底氣的質疑:“百遍……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別父溫和的笑了笑, “若再叫為父聽到這樣文理不通的話, 以後便還是這樣的規矩。”
別笙聽得心下一抖, 他兩條眉毛往中間一蹙,徹底揪成了一團, 再一想勿躬篇有那麼多字, 腦袋徹底耷拉了下來。
瞧著有氣無力的。
別父的心軟了那麼一刻,但一想到這個小崽子背著他幹了什麼, 不由又硬了起來。
考校完後, 別父也沒離開,他直接把人帶到書房,開始講經, 正是方才的《勿躬篇》。
這里可不是泮宮, 別父也不像那些都講、博士一般好說話,但凡講過的東西提問時答不出來, 便要罰他多寫一張大字。
兩個時辰過去,別笙今日的課業比往日多了一倍有餘。
直到父親放下書卷,別笙才覺得腦子裡那根繃緊的弦鬆了一下,瞧著面上已經徹底沒了不快之色的別父,還想要為自己爭取:“父親,今日的……”
課業委實太多了。
只不等他說完,別父就跟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提前開口道:“兩日之後把抄寫的《勿躬篇》交上來。”
別笙聽到這句蓋棺定論的話,臉上的失望遮都遮不住,想到自己以後每天都要被別父一對一教學,心裡的難過頓時滿溢。
待到快要用飯的時候,別父怕他一會兒到了涌蘭苑告狀,咳了咳道:“你腿腳不便,就不要來回跑了,待會兒我叫連重將飯菜送到你這里。”
別笙看著眼前的那一堆課業,心下沉甸甸的,本想順著應聲好,說不定還能省下路上的時間多寫兩張大字,但一想到今日被父親罰這罰那的,就忍不住跟他作對,“可是晨昏定省,乃為人子的本分,我如今尚無功名在身,能以己身悅親也是好的。”
別父是文人,且還是個博覽群書的文人,嘴皮子不知比別笙利索多少,看著別笙蔫頭耷腦、嘴上還不肯服輸的模樣,輕笑著往別笙痛處戳了一下:“能以己身悅親是好,但若為父考校你功課時也能同現在一樣對答如流許是會更好些,稚奴覺得呢?”
別笙:“……”
聽到這句話,被別父領著通了一遍文章的他哪裡還不明白其中的嘲諷,臉上頓時燒紅了一片。
想要反駁,又找不到話,小胸脯一鼓一鼓的,跟個炸了毛的貓咪一樣。
頗有些虛張聲勢的意味。
別父對著自己的崽子還是收斂了一些的,他捻了捻手下的書卷,安撫道:“你若是想去,便隨我一起。”
別笙剛被別父揪過小辮子,哪裡肯信他的話,眼底泛著紅,也不去看等他回應的別父,扭過頭瓮聲瓮氣的道:“我要看書了,父親自己去吧。”
他側著頭,別父只能看見半邊濕紅的眼角。
見把小崽子欺負成了這個模樣,他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畢竟眼前這個不是朝堂上那些同僚。
這樣想著,別父斟酌著開了口,“那些功課可以三天之後再交。”
這樣子夠寬容了吧,他心道。
這些東西他十四歲時一日便能寫完。
別笙吸了吸鼻子,帶著點不肯叫別父看輕的天真意氣:“說是兩天就是兩天,我可以寫完的。”
別父見別笙一點軟也不願服,一時拿他沒了法子,等了會兒不見別笙轉身,只得踏出了門檻。
等人離開之後別笙用袖子擦了擦快掉出來的眼淚,開始拿著湖筆一言不發的開始抄寫《勿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