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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京城開客棧這麼多年,閱人無數,可他實在看不透章墨遠這個人。

  要說他淡泊名利吧,平日裡別的書生談論朝堂之事時他也會聽上幾句,而且都考到舉人了,也不可能對官位毫無興趣。

  可剛才他把那位的邀約遞到他手上時,他又是這個模樣。

  難道他不明白這封信的意思?

  不可能啊。

  而且章墨遠看起來也不像是清高,倒有些像成竹在胸,對自己將來要面對的處境已經瞭然似的。

  掌柜搖了搖頭,不可能的,章墨遠再怎麼出眾也不過是一個初初踏入京城的年輕人罷了,他能知道什麼?

  還是不要瞎想了。

  章墨遠進屋後拆開信看了一眼,然後就把信燒了,蔣天縱看見這一幕,壓低了聲音道:「誰寫的,是不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上面指了指。

  章墨遠低頭看著手裡的書,沒什麼情緒道:「不清楚。」

  「那你去麼?」

  「不去。」

  蔣天縱笑了,也就章墨遠有這份底氣,換了他們還不得戰戰兢兢,生怕惹上麻煩?

  不過換句話說,人家也看不上他們。

  當晚,章墨遠果然沒去,掌柜急得團團轉,但這種事本身就不好拿到明面上來說,章墨遠不接他的話他也沒法子。

  最後只能落得個兩頭不是人。

  不過章墨遠和這位最後還是見上了面,而且皇帝也在。

  大梁的天子今年二十六,和章墨遠同齡,但他即位時並未經歷太多的坎坷,先皇子嗣單薄,早早就立了他這個嫡子為太子。

  所以天子心思尚且還存著幾分單純。

  他之所以能成長到後頭的模樣,和他此刻身邊的人是分不開的。

  嚴文華,當今大梁的宰相。

  也是邀約章墨遠的神秘人。

  嚴文華把持著朝政,皇帝看的奏摺平日裡都要先過他的眼,很多事情上皇帝都會先聽他的意見。

  章墨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一道好奇居多,一道則複雜的多,有打量,有輕蔑,還有幾分怒意。

  章墨遠偏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站著的嚴文華,以及坐著的燕俊喆。

  燕俊喆是皇帝的名諱。

  章墨遠的視線只短暫停留了一瞬就轉開,像是隨意一看,並未發現兩人的特別之處。

  燕俊喆往身後看了一眼,笑道:「宰相,原來他就是章墨遠啊,怎麼和朕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他本來以為能種出稻米來的,多少應該有些莊稼漢的氣息,結果居然一點都沒有。

  也不像書生,氣質過於冷冽了,並無一絲的文弱氣。

  嚴文華微笑道:「陛下不妨考驗他一二,興許種出稻米的另有其人呢。」

  燕俊喆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陛下,臣只是這麼一說,到底是不是還得陛下來決斷。」

  燕俊喆想了一下,笑道:「你說得對,那朕便考驗他一二吧。」

  他收了手裡的摺扇,起身朝章墨遠那桌走去。

  蔣天縱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就頓住了,他在這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了不一般的氣息。

  還有他身後那個中年男子。

  蔣天縱也不是莽撞的性子,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就閉上了嘴,少說少錯。

  賀啟和朱溫文恰好下來,兩人表情有些警惕。

  燕俊喆笑了一聲,「幾位老爺不必緊張,在下只是章老爺的仰慕者,來此是想問他一個問題。」

  三人立刻齊刷刷地把視線投到了章墨遠身上。

  章墨遠這才抬起頭,他眼裡是恰到好處的迷茫和警惕,「你想問什麼?」

  燕俊喆勾起唇角,緊盯著章墨遠的視線,開口:「章老爺,你在海邊種田,當真只是為了嘉禾村的人能吃上自己種的稻米麼?」

  章墨遠微微皺眉,「此話何意?」

  「在下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好奇問一嘴罷了。」

  章墨遠放下筷子,淡淡道:「若是我說的確如此,你信麼?」

  燕俊喆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

  章墨遠這人還挺有意思。

  嚴文華沉聲道:「章老爺能考中一省的解元,還能種出稻米來,此等人才胸中自當有丘壑,將來定能一展宏圖。」

  他說的意味深長,章墨遠假裝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淡淡道:「先生謬讚了。」

  燕俊喆深深地看了章墨遠一眼,「希望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然後兩人便轉身走了。

  蔣天縱疑惑道:「這兩人怎麼這麼怪,一句話里仿佛帶著十句深意似的。」

  賀啟點頭,「就是,難不成京城的人都這樣講話麼?」

  朱溫文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他能感覺到對方想拉攏章墨遠的意思,他心裡有點酸酸的。

  章墨遠抬眼掃過眼前的三人,提醒道:「以後儘量不要和方才那人走得太近。」

  雖然現在燕俊喆對嚴文華信任無邊,但燕俊喆並非毫無城府之人,他早晚會成長起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拔掉嚴文華的勢力。

  燕俊喆並非庸碌之輩。

  蔣天縱一頭霧水,「方才那人,年輕的還是老的?」

  「老的。」

  蔣天縱回憶了一下剛才嚴文華的模樣,「瞧著的確有些陰氣森森的,怪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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