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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是老熟人,也確實許久不見,然而……

  林煦心裡的死灰蔓延到了他的眼睛裡、面頰上,就差整個人被風吹走了。

  「你倒也不必如此失望吧!!!」

  林煦竭力保持著禮貌,微笑著:「我沒有失望、真的沒有……」

  眾人:「不用解釋了!」

  此時林煦、陸成南、道陽仙君、玄正仙君和劉樹坐在登劍閣山門下的小酒館裡。

  外面細細碎碎飄起了純白小雪,落地即化。不知不覺深秋轉冬,道陽仙君燙著小酒,偷一口玄正仙君面前的毛豆,問劉樹來找他們有什麼事。

  「我就……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們真回登劍閣了。」劉樹手在臉上比劃比劃,「那、那位戴面具的呢?傳說中的劍神呢?」

  林煦原本自閉地望向窗外,連現在嘴裡喝的東西是酒都沒發現,只是在機械地喝進去、吞下,一聽到某兩個字,頓時嗆得從喉嚨辣到臉上,額頭都紅了。

  陸成南:「你們別介意,我這兄弟最近對劍神過敏。」

  「哦……那見不著就算了。」劉樹有點遺憾,搓了搓雙手,「今天是……是我亡妹的生日。她叫小雪,因為就是在小雪這天生的。我正巧途徑登劍閣下,就想著我一個人給小雪過生,太冷清了,才試著約見你們。會不會太唐突?」

  其實不是正巧,劉樹早就想來登劍閣看看了。

  妹妹的生日只是他好不容易想到的由頭。

  「不唐突不唐突。」道陽仙君說,「都是朋友,喝了這頓酒,我們帶你進去看看。」

  雖然真的很抱歉,林煦卻始終覺得自己像局外人。

  他努力想保持對所有人最大的禮貌,可他的心思卻在不停游移,且逐漸對這冗長的相聚感到厭煩起來。

  ——按照禮儀,他不該厭煩的。他觀察這桌上的每個人,大家都樂在其中,若只有他一個人厭煩,肯定是他不正常。

  劉樹喝得有點多,最後被架起來走著,到登劍閣里粗略逛了一圈。

  可惜入冬天色暗得早了,他看不太仔細,等同於走馬觀花。劉樹想自己總算來過登劍閣,人生了卻了一樁遺憾。

  他又說起自己的妹妹小雪多麼聰明伶俐,年少時,有個鎮裡的中年書生見妹妹長得漂亮,得知她的小名叫小雪,不懷好意地說,他在青樓見過五六個叫小雪的女人。

  劉雪說:「那你可是個短壽鬼,我都已經見過十五個小雪了。」

  那人不明白,這和短壽有什麼關係。劉雪就嘲笑他:

  「虧你還是讀書人,怎麼不知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年年都有小雪,你才見過五六個小雪,就老成這樣,可見你活不長了。」

  後來這事情傳揚出去,那書生被周圍人嘲得無地自容,灰溜溜地離開了此地,再也沒有出現。

  林煦心說小雪姑娘確實很聰明,他也很想讚嘆。可是怎麼回事,他的內在已經沒有歡喜心了。亦或是他剛剛不慎喝多了酒,現在好想找個地方吐。

  劉樹說他當時就在妹妹旁邊,本來拳頭都要揮到那書生臉上了,到底膽小,不敢惹事生非,還是忍住了。

  他說他羨慕妹妹的好口才,可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他開始懺悔自己從小到大,居然從來不曾保護過她,連這麼點小事他都不能解決。妹妹遇到什麼事都是她自己想辦法扛過去,她就這樣辛苦了一輩子。

  「又是一年小雪……」劉樹哀泣,「我是個不稱職的哥哥,實在無顏見小雪。」

  眾人都去安慰劉樹,燈燭照在他們身上,林煦獨自站在夜晚的陰影中,冷峻地注視著那個看起來一敗塗地的男人。

  冬天的風把他給吹得半醒,山上的細雪打在身上猶如砂石。

  林煦突然感覺到徹骨的悲哀。

  他終於明白他對劉樹的疏離感來自何處。

  原來他亦在刻意迴避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從來不曾保護過什麼。

  他囂張地說要向劍神證明他可以,可他的那些舉措和小孩過家家差不多,他到底保護了什麼?徒有元嬰的修為,踏在半程的天梯上,怎麼還會如此無能為力。

  感應到林煦冷涼的目光,劉樹倉皇抬起頭,淚眼朦朧地,他聽見林煦問:

  「像這樣痛苦的時刻,你通常會做什麼來緩解?」

  這問題把劉樹給問住了。

  他一時忘了悲傷,說:「哭一場、嚎一嗓子,過幾天就好了。」

  「就算過了幾天,曾經發生過的事也不會消失,無能的自己依舊無能。」林煦漆黑的眼中沒有一絲光線,「所以到底是為什麼過了幾天就會好呢,明明什麼也沒有改變。」

  「這就是等情緒過去……」

  「你對她的懺悔只是基於這樣飄忽的情緒,你期待著情緒早點離去,而沒有實際的行動,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陸成南急著說:「林雅照你說這種話幹什麼?」

  林煦冷冰冰地說:「人總有做不到的事,承認自己的無能很痛苦。不過你想著,無能就是人的一部分,於是你轉身接受了無能的自己,所以你之後就要承擔自己的無能在未來可能產生的一切後果。」

  劉樹的表情在一點點碎裂,同時碎裂的還有他受傷的心靈。

  陸成南吼道:「林雅照!」

  林煦沉默了大概一個呼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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