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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看著眼前的人,多看一眼,他就多高興一分。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如果你受傷,就叫我……」

  劍神有些頹然地哂笑:

  「如果你這麼願意見識我的不堪……那麼,若有一天我去了,你就把我葬到登劍閣的劍冢里吧。」

  若要度過無數個日夜,他願意和千千萬萬的劍一同長眠。

  「你怎麼會不堪……」林煦迫切地說,他的嘴好笨,此刻他只想張開雙臂,抱住劍神,讓劍神別再說這些胡話。

  但是他怎麼敢如此大逆不道。

  劍神分明就在他的面前,可他覺得那是一束輕柔的月光,冰冷而夢幻,無論此刻看起來多麼真實,他都是抓不住的。

  一個人怎能這樣照進他的心,把他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讓他不能再冷靜。

  「你們是在那個黃府門口遇到攬霜的。」劍神說,「那個黃府里的是什麼人?是誰拿著攬霜?」

  林煦便把劍鬼相關的事都說了,他們如何聽說劍鬼的傳聞,見到劍鬼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聽罷,劍神神色黯沉。

  這個黃劍鬼基本可以確定是白水鴻了。

  上一世攬霜離奇失蹤,他在白水鴻的地牢里醒來,攬霜就不見了。他猜有可能是白水鴻拿走,或是搬運途中丟失。如今見了攬霜,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傳聞深淵之獸是欲望的象徵,可以操縱時空,能變化萬千形象。他不知白水鴻和深淵之獸具體有何聯繫,但毫無疑問的是,白水鴻能使用深淵之獸的力量。

  林煦:「怎麼了?」

  「說來你或許不信……」劍神沉吟片刻,「但是,那個黃劍鬼是白水鴻。」

  「白水鴻?!」

  「此事先不要告訴和你同行的人,否則他們一定會行動。但是白水鴻有……」他剛要說出「氣運加持」,卻發現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苦海鏡里的秘密不能隨便透露給現世中人。

  他換了一種說法:「不要看他只有元嬰初期,但他不是你們能對付的對手,我也不能。就算能,眼下這個時機也不行。最好的辦法是,不要靠近他,離他越遠越好。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山道上看看。」

  林煦不明白劍神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他沒有多問,答應保密。

  「白水鴻今天還來偷聽我們對話了。」林煦說起白水鴻趴在窗戶邊嚇他們的事,劍神又是冷笑:「扮什麼新郎,就結果而言,他和豬結婚也是一樣的。」

  林煦沒忍住笑。

  他說:「劍神……我想摸摸你的碎星,可以嗎?」

  他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滿是小心的期盼。身後只差一條毛茸茸搖來搖去的大尾巴。

  劍神:……

  他別過頭,實在不想去看那張過於天真爛漫的臉:

  「……隨便你。」

  林煦高興極了,他取過碎星,抱著摸了摸。

  那粗礪而堅硬的劍鞘,有黑曜石般的質感,劍柄上刻著一個銀環,圈住了蝴蝶的圖騰。

  上次他光顧著沉浸在和劍神對劍中了,都沒來得及感受碎星。

  出乎意料的是,儘管那劍意渾厚深沉,威力無窮不假,可碎星似乎還是一把未鑄成的劍。

  它外在的形態堅硬穩固,內蘊的神氣卻很不穩定,像是混沌的漩渦。

  劍神為何要用一把半成品的劍?他想問卻問不出口。如果不是迫於無奈,哪個劍修會用這樣一把劍。

  那是和攬霜截然不同的劍意。

  倘若攬霜是希望,碎星就是毀滅。

  林煦從前以為,毀滅即是摧毀。可這把劍告訴他,不僅僅是摧毀,而是從有到無,萬物歸於虛無,連殘骸都不剩下。

  凡世間所有的一切:光明與黑暗、幸運與災厄、希望與絕望、生與死、晝與夜、善與惡……所有的對立與存有,都要在這劍意中消亡。

  他靜靜地抱著這把劍,仿佛看見整個世界在被一點點無名的虛無融化。

  古怪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反而感到一種奇異的溫柔,黑暗之中,永恆的靜謐輕柔地包圍了他。

  一切都消失了。

  萬籟俱寂。

  ……但是、毀滅、為何竟是毀滅。

  攬霜記憶中那麼熱烈地追尋至高之劍的那位劍修,傲慢地燃燒著生命,蔑視一切禁錮,最後居然走向了毀滅。

  面前這個人,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他的眼神深處還像有燃燒的光,無比寂靜。林煦注視著他,想到火焰的盡頭,就是灰燼。連太陽都有熄滅之時,人為何又能永存不滅。

  生命的平等之處,就在於都會死,或許毀滅才是眾生萬物共同的歸宿。

  天道無常,唯有毀滅永存。

  是不是某一天,他和劍神也可以在永恆毀滅的盡頭相逢。

  「……劍神。」林煦更靠近了他一些,「我想看見你眼中的世界。」

  沉默之後,劍神的眼神晦暗不明:

  「沒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會想要看見的。」

  「讓我看吧,讓我知道吧。」林煦凝望著他,漆黑的眼睛如夜色般溫柔,他湧現出一股衝動,「無論你有什麼樣的過往,我都想和你一同承擔。」

  劍神說:「……那麼,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看到。」

  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唯有劍。

  他曾想,若是始終這樣白素純淨,冷便冷些吧,好歹能清淨地過完一生。劍修的一生,只要有劍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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