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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出這麼多人證,岑甘再不信,也不得不信上幾分了。他固然知道人證可以操縱,但是這些……長老、峰主,總歸無人可以操縱。
「當日的案件是襲瓔長老主理,你只管去問她,那位長老沒必要騙你。」
岑甘開始動搖,他不知道該信什麼了:「不、不……像我這樣的人,那種大人物是不會輕易見我的吧……我不僅沒有很高的修為,長得也很……也很……丑。」
他說得太艱難了。
儘管萬分不情願,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相貌就是……丑。
世上唯一不嫌棄他丑的,唯有和他一樣丑的姐姐。白仙君只有嘴上說不嫌棄他丑,他已經很感恩了。
其實他知道,白仙君是嫌棄的。
每次鼓勵他們幹活的時候,白仙君會說:「雖然我不嫌棄你們丑,但是你們要努力勤奮,這樣你們在這世上才有生存的價值。」
倘若真的不嫌棄,又何必把「不嫌棄」三個字總是掛在嘴邊呢?
他和白仙君說話的時候,白仙君寧可注視著一個桌上的盆栽,也不願意看向他的臉。
即便如此,他也是感激的,不然他還能感激誰呢。
「我和姐姐的臉……普通的易容術已經救不了了。白仙君說只要我們努力,他就為我們煉製玉容花顏丹,只是藥材難尋,他還在一點點積攢。這樣為我們著想的人,怎麼可能害我們?」
「丹藥?從哪裡來的丹藥?」林煦問道,「我從沒聽說白水鴻會煉丹,況且門內司掌藥物的只有襲瓔長老。至於玉容花顏丹,我有所耳聞,但是能煉製這種級別丹藥的也只有襲瓔長老。」
岑甘聽他這樣一說,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真相。可就是難以接受。
或許白仙君真的為他們想過,可是不多,只不過比曾經在街頭的那些人更有手段一點,好歹給過他們甜頭嘗一嘗。
不……他們的悲劇還沒發生,只要他們乖乖聽話,成為對白仙君有用的人,白仙君也是不會拋棄他們的吧?
岑甘惶惶不安地想著,不然離開了白仙君,他和姐姐還要繼續流浪嗎?
正在這時,一陣大風颳來,岑甘一個不留神面紗突然被掀走,他驚慌去抓。
已經來不及了,夏風將那薄薄的面紗卷上枝頭。岑甘眼見抓不得,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背轉過身去。
林煦施展功法,飛到枝頭上取下面紗,遞還給岑甘:
「你的東西。」
岑甘想取又不敢取。
為了表示對上位者的恭敬,他必須伸出雙手去取,可是這樣的話,他醜陋的臉就要暴露在林煦眼前了。
「謝、謝謝您……」岑甘聲如蚊蚋,死死低著頭,頭都要埋進胸口了,卻遲遲不敢伸出手。
林煦就這麼一直舉著,等他接。過了好一會兒,岑甘終於不好意思讓他一直等。
其實他這張臉已經有很多人見過了。
當初流落街頭,他和姐姐連完整的衣服都沒有,更別提有面紗了。無數路人唾棄過他們的面容,他本該早就習慣的。
再多一個林煦,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岑甘暗自咬了咬牙,怯怯地伸出雙手,露出了他的臉。
下半張臉幾乎被藍紫色的胎記占滿,腮邊和下巴長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瘤子,像無數雙惡魔的眼睛。
林煦仿佛什麼異常都沒看到,神色如常。
岑甘從沒見過這樣的視線。他見過無數種厭惡嫌棄的眼神,膽小一些的,尖叫著說他是妖怪,心善一些的,則是對他同情憐憫,說他是個可憐人。林煦卻不同。
他戴不戴面紗,在林煦眼中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岑甘好像被電流擊中了,他緊緊攥著面紗,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崩斷:「您……不在意我的相貌嗎?」
「我為什麼要在意?」林煦只覺他問得離奇,「你長什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林煦離開了。
岑甘呆滯地停原地,內心充滿不可思議。
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那些人總說,他丑到了他們,髒了他們的眼睛,可是這也不是他自願的。如果他有的選,他也想要貌若天仙。
他和姐姐就是人言的受害者。操縱人言的他們,最知道人言的可怕之處。
倘若他和姐姐長成什麼樣都和旁人沒有關係,他們何至於被趕出族群,流離失所。
岑甘鼻尖發酸,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他重新戴上面紗,這次任務,他是徹底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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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香裊裊的室內,白水鴻倚靠在明黃的床榻上,隨手抄起一個茶碗,朝岑甘頭上砸去。
岑甘額頭上滲出殷紅的血,躲也不敢躲,只能任由白仙君發泄他的怒火。
他怕他躲了,遭殃的就是姐姐了。
姐姐岑辛跪下懇求道:「仙君息怒,想來林大人不是那麼好說動的,岑甘年紀小不懂事,想來衝撞了林大人。不如這次換我去吧。」
白水鴻用舌尖頂頂腮頰的肉,連日的臥榻讓他消瘦了不少,顯得眼珠外凸,眼眶下陷,原本俊朗的容貌變得有些可怕:
「罷了。本座給林煦敬酒他不吃,那就等著吃罰酒吧。你們兩個退下。」
別髒了本座的眼睛。
姐弟倆都明白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什麼,連忙快速關門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