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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林家的名望漸漸興起開來,丁財兩旺,四世同堂,他的姐姐都成了祖奶奶,身板還硬朗結實。鄉親們都羨慕他們這一家有仙福,得長生。家中雖有矛盾,多是小吵小鬧,總體還算和和美美。

  忽然間夢境直轉急下,場景切換到了陰暗的牢籠中,他的親友一個個被綁起來,活活剝皮。

  旁邊有幾聲尖銳的笑「把你們做成燈籠……」,林煦不顧一切飛撲過去想救他們,可是他怎麼跑也跑不過去,雙腳像是被沼澤纏住。

  他低頭一看,哪裡是什麼沼澤,那是命運的洪流。

  下方無數的黑手伸出來,把他往下拽。他眼睜睜看著親友們的皮膚寸寸撕離,血流不止,卻無力阻擋——

  「不!」林煦大吼,從床上驚坐起來,渾身冷汗。

  床邊的陸成南和秦月寧都被他嚇住了。

  陸成南摸了摸自己額上的汗:

  「你不醒則已,一醒嚇人一跳,是什麼道理?」

  秦月寧擔心地說:「肯定是做噩夢了。陸師弟,你把阿膠和安寧草燉的雞蛋端過來給林師弟吃點吧。」

  林煦腦袋還在發懵,眼前的一切都還昏昏沉沉。

  夢境的盡頭,他只聽得一個模模糊糊的女聲在叫渺塵仙君,不由喃喃:

  「渺塵仙君……渺塵仙君是誰?」

  「你睡迷糊了吧,哪來個渺塵仙君?」陸成南把碗塞他手裡,「你自己吃。」

  剛才的夢太真實了,他的家人好友皆被剝皮而死,那血淋淋的場景令他恨意陡生,又是毛骨悚然。到底是誰要害他的家人,他不知道,他的五臟六腑里還殘留著噩夢的驚懼。

  「好了好了,夢都是反的。」陸成南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沒事吧?」

  林煦這才醒過神來,怔怔然望了望周圍的陳設,他這是在…… 甘草峰的醫館裡?

  「我要給我家寫封信。」他說。

  「寫吧寫吧,隨便寫。」

  陸成南已經習慣了他的想一出是一出,只要他不發瘋,怎麼都行。

  秦月寧於是弄了張小桌子過來,給他架在床上,讓他寫。林煦剛提起筆,忽然手臂一痛,筆掉了下去。

  原來是傷還沒好,加之先前對劍強度過大,胳膊使不上力了。

  這不痛還好,一痛渾身上下的傷都開始痛了。林煦只覺得奇怪,對劍的時候都不覺得痛,怎麼現在好痛。

  陸成南看他痛得臉白,不厚道地嘿嘿笑:

  「你也知道痛啊?我看你那麼能耐,還以為你不會痛呢。」

  林煦自言自語:「……要是見到他,大概就不痛了。」

  「什麼?」

  林煦旋即閉嘴,不說話了。

  可陸成南剛才已經聽清楚了:「你想見誰?」

  林煦低頭吃雞蛋,當作一切無事發生。

  秦月寧師兄捂著嘴笑:「還能有誰,連我都猜到了。」說著,她的瞧了一眼帘帳上繡的蝴蝶,又覺得這樣不太好,趕緊正色。

  亂傳仙門前輩的奇怪外號是不好的,用眼神傳也不行。

  「你被打傻了吧!他把你削個半死,削你跟削果子似的,你還往上去湊,真不要命。」陸成南用盡了平生所有的修養才沒有對著病人翻出一個白眼,「我真的後悔勸你去找他。」

  林煦想到他,又是忍不住笑起來。他的嘴唇還貼在碗沿上,兀自悶頭笑,這會兒好像又忘了痛了。

  陸成南又逗他:「算了,我現在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好。」

  陸成南心想你好個腿兒,人都在病床上怎麼去見:「那到了之後,他說讓你跳個舞逗他開心,你跳不跳。」

  「跳。」

  陸成南:「……他叫你去跳火坑,你也跳?」

  「跳。」

  好,很好,此人徹底傻了。

  陸成南已經放棄和林煦的溝通,無語了。

  秦月寧卻好像明白了:「難怪那麼多師父都想要林師弟當徒弟,原來是因為這個。」

  「就他?那麼傻,傳出去都沒人要了吧。」

  「以我多年觀察的經驗,師父們就喜歡傻的。」秦月寧笑了笑說,「我聽傳聞,早年玄正仙君也很傻,掌門說豬在樹上,他就真覺得豬在樹上,掌門說蚯蚓會飛,他就真覺得蚯蚓會飛。後來有些前輩師兄,也想拜掌門為師,掌門說了這兩句話之後,他們就問,為什麼豬會上樹,為什麼蚯蚓會飛,你猜掌門怎麼了?」

  陸成南自然知道掌門在玄正仙君之後就沒再收弟子,可是他猜不到具體的:「怎麼了?」

  「掌門給了他們一人一棍子,趕走了。」

  陸成南後背不禁縮了縮:「怎麼和我爺爺一樣喜歡用棍子打人呢……」

  「你可知師父們為什麼要打人?就是要把弟子的我執打消。師父就是道,師父必須讓做什么弟子就得做什麼,如果弟子我執尚存,怎麼能接受師父的道呢?」

  「算了,不接受了……不想再挨打。」

  「不接受,那轉身就走也是可以的呀!」秦月寧笑起來,「沒人逼迫他們求師問道,也沒人攔著他們走,隨時來去,這還不好嗎?」

  「那難道這世間就不允許自由思考了嗎?」

  「世間當然允許,只不過這樣的人不適合在修道途中。凡間的思考和仙門的思考不一樣。在凡間,他完全可以和任何人辯論豬是不是在樹上,蚯蚓是不是會飛,但是在仙門,這樣的辯論沒有意義。話語本身只是『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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