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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鴻奇了,怎麼師尊這么小年紀,就開始一口一個「莫要壞了規矩」了。

  他還以為師尊那麼板板正正的人,小時候怎麼也得瘋上一陣,結果打小就是個戒規森嚴的,更叫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雅照,誰叫本座寵你呢……」白水鴻壓低聲音,正要靠近林煦,忽然一道劍光擦著他的臉襲來,他猝不及防往後一躲,愕然看去。

  流雲之中,窄窄的鐵劍上立著一個筆直如劍的身影,披銀黑鐵甲,腰間佩一把寬闊黑劍,戴銀白面具。

  一頭銀色長髮在風中肆意飄飛,氣質猶如雪山般冷絕,那髮絲鋒利得似能切碎。露出的下半張臉上,浮現出寒冷的笑意。

  登劍閣弟子聽過傳聞,小聲驚呼:「劍神?!」說罷又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低頭掃地。

  白水鴻假裝沒聽到,臉色鐵青。

  劍神嘲諷道:「我仙門中人,從來只見徒找師,不見師找徒,今日悟執仙君倒叫本人大開眼界。」

  眾人一想也是。

  求師問道,貴在一個「求」字。

  只有徒弟主動求問師父,懇求師父收下自己,方能體現弟子修道的真心。即便有師父十分渴望收徒,也要等徒弟自願問道,不可強催求徒,更不可因此失了體面,壞了規矩。

  「況且你也不是登劍閣中人吧,只是暫住山門之中,有何資格代人收徒?」來人左手扶在劍鞘之上,從鐵劍上翩然降落,眼瞳赫然是深淵般的紫色。

  「本座沒有資格?」白水鴻挑眉,「本座出身名門正派,在祖師爺前頭點過香,行過三禮九叩,怎麼就沒有資格?常說『師父引進門』,既是本座引他來登劍閣,那本座做他的師父,也是天經地義。」

  戴面具的劍神冷笑:

  「你既自詡名門正派,那且說說你是何門派?祖師爺是誰?師承何人?」

  第3章 出世修道·三

  白水鴻支支吾吾答不出。

  仙家最注重師徒綱常。師父之於徒弟,猶如再生父母,和親生父母同等重要,敬師愛師是所有弟子的本分。

  他的師父就是他身旁的這位少年,他還想收他師父為弟子,這種亂常之事偷偷摸摸做了也就罷了,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說得出口。

  林煦一怔。

  原來劍神不是白水鴻的師父,道陽仙君也不是白水鴻的師父,那白水鴻說自己師父是天下第一劍修,就是在騙他了。

  面對林煦責問的眼神,白水鴻如針刺火燒般難受。

  他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分明他就是出身名門正派,即便後來被師父無情逐出師門,也輪不到這個不明來路的面具人對他指指點點:

  「敢問你又是誰?你是何門派?祖師爺是誰?師承何人?」

  劍神道:

  「我乃一介散修,練的百家功,修的千家法,哪來的門派?但即便我這一泥腿子散修,也知曉師徒之誼不可強求,仙門規矩不可強壞,而你自詡名門正派,連自己祖師爺姓甚名誰都說不出,還要仗修妄為,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眾人一聽,確實這小弟子也沒說過要棄走飛仙索,一直是悟執仙君強行勸說,不由認同:「就是。」

  白水鴻爭辯道:

  「師父護徒心切,有何不可?既然我認了林煦做弟子,就要護他周全。這飛仙索如此危險,若是他掉下去了……」

  「周全?」劍神冷然一笑,紫色的眼瞳中儘是諷刺。

  前塵的回憶湧上心頭。原來那些泥濘的血淚,那些尖銳的痛苦,在白水鴻眼裡,叫做周全。

  所謂的周全,就是把他囚禁在地窖,日日給他灌下損耗修為的毒藥,綁架了他的家人以及所有和他有過交集的坤道,威脅他若不從,便把這些人都殺了,剝下他們的皮膚做成燈籠,日日掛在他的床頭。

  為了免傷無辜,他只好勉強答應,可白水鴻不信他,要他自證。

  他唯有自宮以示他無心婚事。

  劇痛之下,他要求白水鴻放走他的家人和那些坤道。

  白水鴻本意是想讓師尊親一下他,或者抱一下,誰料師尊居然直接自宮了。

  沒有比這更殘忍且直白的證明方式。白水鴻震驚之下,答應了他的全部要求。

  等到那些人都被放走,白水鴻迫不及待要與師尊親昵。他一把攥住白水鴻的手,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催動白水鴻的氣脈寸寸爆裂而開,白水鴻發出疼痛的尖叫聲。

  他的氣脈比白水鴻折損得還快,鮮紅的血染遍他的全身,烏黑的髮絲在剎那間變得雪白,四肢百骸的筋骨都綻裂爆炸而開。他強忍著巨大的疼痛和對死亡的恐懼,下了狠心要和這欺師滅祖的孽徒同歸於盡。

  後來,他失去意識,醒時白水鴻不見了。

  周圍宮人們都忙著去救白水鴻,他趁無人看守,拖著破破爛爛的身軀,掙扎著往外逃。

  這時他撞見了白水鴻的僕人葛棗兒,那葛棗兒毫不猶豫給了他一劍,將他踢下了懸崖。

  再後來,他在深淵中蹉跎了數不清的歲月。

  最終他突破修為,涅槃重生,找白水鴻尋仇,那一劍卻把天地刺回了三百年前。

  未曾想到,他居然會見到年輕時的自己,旁邊還有一個陰魂不散的白水鴻。

  劍神冷然道:「懸崖下的亡者之淵哪比得上人間疾苦。他掉下去,也就掉下去了。秋風起時,難道還要撿起每片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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