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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嗎?
章青酒怔了一下,記憶里,她似乎的確有這麼說過一次,但那也只是順口一提。
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卻不想居然被風止記在了心裡。
只是那個時候,他記住這個是為了什麼?
聽到身後又沒有了動靜,火舞嘴角動了動,到底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因為不需要了。
其實,風止咽氣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若有朝一日,太子妃娘娘回來了,想起了我,她哪天想來看看我,來這樣的風水寶地,應該就不會嫌棄了吧?有好的風水,我埋在裡面,她來了,也不會讓她染上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了。
那個時候,他就想告訴風止,不管他葬在何處,太子妃娘娘一定不會嫌棄,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不過也沒有太大的干係了。
太子妃娘娘來了,她會自己告訴他。
風止,放心吧。
太子妃娘娘,從未忘記過你。
第637章 何為生死
馬車至半山腰處便停了下來,再往上走便是少有人走的羊腸小道。
旋靈從馬車裡跳了下來,手中不知何時捏了一把墨色的扇子,「唰」的一聲展開,左右望了望,「倒確實是塊風水寶地。」
章青酒掃了他一眼,笑道:「你何時也會看風水了?」
「我的確不如你會看。」旋靈挑眉一笑,「但我們一族,向來和天地萬物頗有感應,自然能夠感受到此處的靈氣充沛。」
「風止的墓,就在上面那兒。」火舞將馬車停好,便折了過來,右手往不遠處一指。
章青酒點了點頭,一行人便朝前面走去。
這段時日的節氣詭異,莫說莊稼無法下田地種植,便是那有道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都在這場浩劫下,至今沒有冒芽。
但,出乎意料的是,幾人卻在此地看到了一處不一樣的春景。
剛走沒有兩步,便見一條溪澗自上而下,發出潺潺水聲,清脆的聲音仿若環佩叮噹。
溪水清澈透明,上面繚繞著絲絲白霧,其下綠色的水草順著水流微微搖晃,格外的活潑可愛。
在水草的空隙處,更是有幾位小魚小蝦,穿梭往來,像是在互相追逐,又似在遊戲人間。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章青酒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發出「叮」的一響,一股帶著春意的聲音便自耳畔傳了開來,眼角處不知不覺便有了些許的微微濕潤。
這是,春的氣息。亦是,希望的生機。
其餘之人也顯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便是旋靈,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對生命初生的敬畏。
幾人幾乎同時抬起眸子,只見順著溪流往上不遠處,幾株桃樹竟不知何時掛滿了花苞,在春風的蕩漾下,輕輕搖晃,似乎隨時會綻放。
雖不甚完全,但也當真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走吧。」楚瀾看了看身邊的人一眼,自然而然的執起了她的手。
雖然這裡沒有一個人開口,但誰都知道眼前這一幕入不了達官顯貴之人的眼,甚至只能夠算得上「平平常常」的景致,在這樣的浩劫下,意味著什麼。
章青酒聽到楚瀾的呼喚,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擦了一下眼角,一行人順著溪澗朝目的地走去。
山路到底崎嶇,更是因為冬日裡接連不斷的大雪和雨水變得格外泥濘,足足花了半個時辰,幾人才來到風止的墓前。
看著眼前這乾乾淨淨,墓碑前還擺著酒罈的小小墳墓,章青酒的目光緩緩地落在正中央那幾個字上——「風止之墓」。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現出了和風止第一次相見時的模樣,那個時候的少年,見到自己就如同一隻充滿戒備的刺蝟,瘋狂輸出,恨不得她離楚瀾十萬八千里才好。
後來因為賭注,不得不屈服於自己,喚她一聲「姑奶奶」。但只要能夠找到機會,便忍不住對自己冷嘲熱諷兩句。
但是她知道,風止於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惡意。
倘若說有,那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傷害楚瀾——而這又怎麼怪得了他呢?
畢竟,自己最初接近楚瀾,的確居心叵測。
也不記得是何時,這個少年變了。
雖然嘴上還是冷言冷語,卻只要聽到對自己不敬的話,便如同一隻炸毛的貓兒一般,恨不得衝上去打上一架。
……
如此種種,一幕一幕,都在章青酒的腦海里流淌而過,充滿了生機與歡喜。
每個人的命數都有時,不管是她還是楚瀾,不管是火舞還是木青,都是如此。
只是有的人走得早,有的人走得晚罷了。
但人一輩子的盡頭,當真是死亡嗎?
「火舞,給我酒。」章青酒輕輕喚了一聲。
火舞應聲而上,遞給章青酒一壺酒。
章青酒看著他悲戚和難受的眼神,眸子閃了閃,突然開口,「火舞,倘若一個人只能夠活一輩子,你認為什麼時候才算是真正的死?」
火舞愣了一下,不知道章青酒為什麼會突然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但他還是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是他離開人世,入土為安的時候?」
就像此刻的風止,已經永遠的睡著了。
但剛剛說完,火舞又覺得這個答案似乎並不能夠讓自己滿意,下意識地看向章青酒,卻見她此刻正認真的給風止倒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