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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在怪她。
萬年前,她為了伏羲,為了人族,身死道消,卻不想讓巫族陷入了絕境。
而如今,琴先用他的死,用巫族的氣運,再一次成全了她的自私。
他是想讓自己看看,曾經的她,是多麼的無情。
她若怪他,何嘗不是怪曾經的自己?
「長老留了一封信給陛下。」水藍看著章青酒,緩緩站起身來,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
章青酒接過,緩緩地打開。
裡面的字跡很是工整清晰,一如萬年前的記憶。
而那裡面,沒有其他,唯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不怪。
第626章 無法救贖
握住那薄如蟬翼的紙,章青酒卻感覺到了萬鈞之力,壓得她呼吸都無法自由。
「陛下!」看著章青酒身體隨之打了一個踉蹌,水藍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卻被章青酒伸手攔住。
「無事。」深吸一口氣,章青酒握緊手中的信,緩緩地站起身來。
她必須,自己站起來,方不負他的期待。
只是這一站,卻是前所未有的艱難。
當她直起身體的那一刻,汗水已將她的脊背全部打濕。就像是一條從死水中剛剛撈上來的魚,帶著滿身泥濘,尋求著新鮮的空氣……
水藍看著這樣子的章青酒,眼裡的淚水再一次噴涌而出,呢喃地喚了一聲,「太子妃。」
章青酒心臟一顫,卻也在此刻終於站穩了身體。
也就是在此刻,「啪」地一聲,緊閉的房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撞開。
慕容春來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
一手捂住胸口,嘴裡還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兒,卻在進來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了裡面的一切。
在看到章青酒時,慕容春來的眼裡明顯閃過一抹歡喜。
但他似乎很快想到了什麼,瞳孔一縮,趕忙朝四周望去。
水藍,木青。水藍,木青……
看了兩遍,逡巡而來又查勘而過,仍然是除了章青酒之外,唯有這兩道身影。
不對,他呢?
章青酒雖然沒有說自己再找什麼,可是他出現在這兒,這一刻的眼神,卻足以說明一切。
水藍嘴角抿了抿,聲音顫抖,想上前安慰,卻又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身體在遠處僵硬了好一會兒,才別開眸子:「慕容公子,不要找了。」
這句話,水藍說得格外的小心翼翼,可再怎么小聲,在這寂靜得只余呼吸的祭壇里,都顯得如此清晰。
水藍沒有明說,因為她覺得說出來那幾個字,太過於殘忍。
可是,不必明言,一切已經昭然若揭。
章青酒看著慕容春來瞬間蒼白了的臉色,腦海里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現出了自己曾經見過他的所有模樣。
慕容春來總是自詡他自己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可是事實上……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章青酒撐著身體走下了祭壇,一步一步走到慕容春來的面前,「抱歉,是我對不住你。」
若不是她,或許琴先根本不必安排這樣一枚棋子。
是她,讓慕容春來來到了這個人世間,卻又在短短的二十多年,吃遍了苦楚。
是她,讓他在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絲真心的愛時,卻又摧毀了這一切。
是她沒有看透,還自以為是他的執念造就了他的不幸,殊不知,一切的根源是她。
倘若沒有她,便不會有這樣的因,也不會有這樣的果。
可是,讓章青酒沒有想到的是,她話音剛落,慕容春來便立馬抬起頭來,眼神也在瞬間變得無比清明。
慕容春來搖了搖頭,「不,你沒有對不起我,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的聲音清脆,甚至帶了一絲絲莫名的快意。
他的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三分笑意和解脫。
可是,不是這樣的。
章青酒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慕容春來,「想哭,就哭吧。」
一個動作,讓慕容春來僵在原地。
一句話,讓慕容春來瞬間淚流滿面。
淚水如洪水般傾瀉而出,可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一隻垂暮的老鍾,試圖發出自己最後的哀鳴,卻無法敲響……
水藍看到這一幕,也終於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木青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如今這一切,似乎很好,又似乎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慕容春來輕輕地推開環抱住自己的人,章青酒沒有阻止。在他動作剛剛開始時,便鬆開了手臂。
二人拉開距離。
「你是青酒,還是巫皇琴九?」慕容春來抬了抬眸子,再次看向章青酒的時候,眼神再一次變得清明如水。
這一回,是真的清明,而非強裝鎮定。
「我是青酒,也是琴九。」章青酒看著眼前的人,並沒有打算隱瞞任何,「但剛剛那個,是琴九。」
慕容春來身體輕輕一顫,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的意思是告訴自己,剛剛那個擁抱,不是青酒之於他慕容春來,而是因為巫皇琴九,見不得自己的巫族子民悲傷。
合情合理,本該如此。
他雖然貪心,但是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存在毫無可能的期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