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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家殿下是如何勸說陛下,答應他這般行事的。但是他知道,自家殿下已別無選擇。
他只求,這一切能夠早日平息,還天下太平。
而不是走出去,空氣中都瀰漫著鮮血的味道……
流血漂櫓,伏屍百萬。
這便是他家太子殿下的手段。
可事到如今,孰是孰非,當真說得清嗎?
也就是這半個月,太子府被強攻三十次,走水十二次,下毒五十六次……
那些百姓心中到底如何作想,不敢再說「妖妃」二字,心中,就真的不會想了嗎?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他只知道,不管如何,自己都會站在太子這邊。
「如今,就只剩下黔州了。」待得最後一位將士上前匯報,火舞朝他點了點頭,輕輕呼了一口氣。
站在書案後面的身影,依舊是那般頎長筆挺,如若那青松,任爾東西南北風。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家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娘娘走了後,便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下意識地,火舞轉頭看向門口,眸子裡隱隱帶了幾分期待。
只消黔州的消息一來,哪怕百姓心中仍然有恨,至少明面上的動亂,將成為過往。
就像這場大雪,至少在今日,停了下來。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那意料之中的身影,從朝霞初起,到黃昏漸現,都沒有出現。
沒有人說一句話的屋裡的氛圍越來越沉悶。
眼看著夜幕降臨,終於兩道身影從門口沖了進來。
看到來人,火舞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卻在看清楚他身後的人時,猛地怔住。
「太子殿下!微臣謝卿來遲,還請恕罪!黔州百姓,皆以安撫。」來人聲音清脆,雖以冠束髮,但清麗的面容卻足以讓人看出,這是一名女子。
隨著她進來,屋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蘇子衿呢?」書案後面的身影緩緩地轉了過來。
謝卿身體一頓,眼眶瞬間紅了,但她仍然咬著牙,用最為清晰的聲音回道,「回殿下,蘇大人來來京途中,試圖說服一行企圖進京謀殺的百姓,卻被……被他們殺害了。」
而她,若非被來人救下,也根本不可能到這裡。
隨著她這句話說完,書房裡立馬又陷入了如死一般的寂靜。
火舞怎麼都想不到,他們這般遲遲到來,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
蘇子衿,那個曾經公然在議政殿上,說著家國,說著愛慕,又遠赴黔州一心為百姓的蘇子衿就這樣死了?
「還是我來說吧。」衛圖南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兩步,「那伙人最初並未表現出來敵意,故而蘇大人也沒有多加防範。但他們本意就是來上京城太子府行刺的。所以一聽到蘇大人是黔州那位將百姓安撫得未有一處之亂的黔州太守,立馬就原形畢露了,怪我,晚去了一步。」
說道最後,衛圖南搖了搖頭。
竟然是這樣嗎?
眾人眼裡多了幾分複雜。
「人呢?」就在眾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楚瀾再一次開了口。
「已經關起來了。」衛圖南皺了皺眉頭。
「留著作甚?」楚瀾抬起眸子,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等我來殺嗎?」
這句話一出來,眾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打了一個哆嗦。就像是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扔進了九寒天的冰天雪地。
「陛……殿下?」衛圖南也嚇了一跳。
「殺了。」楚瀾眼神里儘是冷意。
眼前的他,仿若一尊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殺神。
「可這些人已經幡然醒悟了。」衛圖南捏了捏手指,上前兩步。
「幡然醒悟?」楚瀾冷冷一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四個字,就如同一枚小石子砸進水中,本該波瀾不驚,卻偏偏在頃刻間掀起滔天巨浪。
這還是曾經那個風光霽月的人皇陛下會說出來的話嗎。
楚瀾神色未變絲毫,「誰告訴你,為惡者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誰告訴你,做了錯事認錯了便可當作無事發生?衛圖南,這個規矩,是誰同你說的?」
最後一句話說完,整個書房,鴉雀無聲!
衛圖南身體輕輕地顫抖,嘴角動了又動,最終沒能夠說出一個字——無法反駁,亦無力反駁。
就在眾人心中感慨嘆息,為又將多出幾道亡靈搖頭時,謝卿突然開了口,「殿下,蘇大人來之前,曾經寫下了一封信想要呈給殿下。」
火舞眼睛一亮,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看向謝卿的眸子裡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感激,點了點頭道:「給我吧。」
楚瀾垂眸掃了一眼那薄薄的信封,伸手接過。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拆開時,卻見那他轉手將那封信投進了不遠處的火爐,「勸勉的話,便不必了。」
眾人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迅速躥上來的火苗。
謝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弄得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去搶回來,卻被旁邊的火舞一把拉住,「別過去,會受傷。」
直到無情的火舌將那封信燒得乾乾淨淨,謝卿終於忍不住,一行淚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被那伙人威脅事,她沒哭。
蘇子衿死的時候,她也沒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