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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聊聊」的是章青酒,可是真要開口的那一刻,她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還是慕容春來先開了口。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這些?」慕容春來看著眼前的女子,眼神中的情緒如同那剛剛破繭的蝶,不知該往何處去,不知前程是何方。
「你是說你真實的身世?」章青酒皺了皺眉頭。
看著慕容春來點頭,章青酒搖了搖頭,「沒有。」
她發現了,她的推衍術對於巫族之人,無用。
這個結論,是在琴先身上得以證實的。
她也是這段時日才明白,為何最初看慕容春來總有一種水中月鏡中花琢磨不透的感覺。
那是因為,慕容春來不是純粹的人族。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的真實身世?」
即便是她從最初便推測這一切不會簡單。但也沒有想到會複雜至此,千萬年的前塵往事,天地浩劫,人皇伏羲……
她尚且覺得匪夷所思,更何況是慕容春來這樣一個不過活了二十幾年的人呢?
「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
慕容春來抿了抿唇角,臉上的表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
頓了一下,他又道,「就是你讓人來殺我的那次。」
那時候他本就因懸崖一戰而身受重傷。若非靠著手中的那把刀,他也不可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而衛圖南是何其厲害一人?他的到來,就如同夜半的索命無常。
他是沒死,但那劍已經扎入胸口,只要再進一寸,神仙難救。
可是,他寧願那把劍在那一晚直接刺穿了自己。
這樣,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是琴先來了,逼退了衛圖南,救了他。
但回到巫族,卻並非因為那劍傷。
而是琴先告訴他,想殺他的人,是楚瀾的女人。
楚瀾的女人……
短短五字,卻堪比凌遲。
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反應,只記得胸口處的心臟像是被人剜走了一樣,生痛。
生不如死。
也就是那個時候,琴先一臉厭惡得將他帶回巫族,告訴了他的身世,又將他丟進了靈池,說他能活下去就是命,死了也是他活該。
兩句話,不過寥寥數語。
卻帶了漫天的悲戚從身邊的青年身上蔓延開來,如同黑夜裡的胡同,百轉千回,看不到盡頭。
章青酒嘴角動了動,許久,只聽得輕輕一聲嘆息,「抱歉。」
她不是因為那個時候殺他而抱歉。
而是抱歉,這個人的出生便充滿了算計。
而這算計,恰好是因為他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一向認為這世間萬物皆有因果。
可是她實在想不到,慕容春來從一出生便背負這些的因,從何而來?
就因為他是巫族人的後代?
可成為巫族人的後代,又豈是他自己所選擇的?
「別,你不要和我說這句話,不要和我說這兩個字。」然而,在章青酒說出抱歉後,章青酒卻像是聽到了什麼讓他恐懼的洪水猛獸,猛地後退兩步。
千萬不要和他說抱歉,這樣他才能夠真正死心。
「真正該說抱歉的,是我。」
「是我自不量力,企圖在你心中占據一席之地。」
「是我好高鷺遠,試圖將楚瀾拉下神壇。」
「是我不知深淺,妄想攪起這一池風雨。」
……
殊不知,他做不了棋盤,甚至作為棋子,都無法選擇黑白。
「章青酒,章小仙,抱歉,因為我的存在,給你帶來了諸多困擾。」
第485章 好好活著
慕容春來的聲音很輕,很淡,像是一片鴻毛落在水面,不起波瀾。
但,她卻聽出了藏在裡面的萬丈波瀾,和更深處的心如死灰。
不遠處,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寒潭,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彩,無端的引人注目。
看著說完話便突然轉身的少年,章青酒心裡猛地一突,連忙跟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慕容春來,你做什麼?!」
慕容春來緩緩轉過頭來,看著那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突然慘澹一笑,「這算什麼?這是你對我的憐憫嗎?」
「胡說八道什麼?」章青酒眉頭狠狠一皺。
慕容春來深吸一口氣,垂了垂眸子,像是在思索什麼,片刻後,他輕嗤一聲,笑了,「你還記得,當初你帶我去救夏雪晨時,你說過的那些話嗎?」
「話太多了,哪一句?」章青酒皺眉。
慕容春來身體猛地僵住,這個人,是當真半點的半點的位置都不曾留給自己啊。
「那就,從你救夏雪臣,勸說他的時候開始吧。」慕容春來將目光重新投向那碧波寒潭,「你當年激他,勸他,最後給他留下了希望才救下他。我今天若是執意要跳,你可會對我說什麼話?」
章青酒:「……」她要說什麼話?
要跳趕緊跳,別當著她的面跳?
她知道慕容春來一根筋,但是也沒有這根筋不僅直,而且短啊。
可真讓她看著慕容春來跳下去?
到底是做不到的。
章青酒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手。
慕容春來呼吸頓時一窒,眼眸瞬間加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