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
安玖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口中, 鮮甜的滋味在唇舌間蔓延開,她含糊著聲音, 繼續用那種隨意的、不甚在意的語調說:「我發現那個溫月靈, 好像有點喜歡你。」
話落, 還不等裴寂回答,她又自顧自道:「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打發她了。」
裴寂喉間乾澀,輕輕張了張口,問出早已心知肚明答案的問題:「怎麼打發?」
少女瞥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我說你是個短命鬼,誰知道還能活幾個月呢?」
這神態這語氣,就跟許久之前,她口口聲聲喊他瘸子時一模一樣。
不同於以往的心寒自嘲。
裴寂只覺心頭暖流涌動,他再不會因為少女的嫌棄而心冷煩躁,畢竟安玖就是這麼個性子,嘴上說的不好聽,實則卻總帶有另一種含義。
果然,少女下一秒便揚起起尖尖的小下巴,有些得意似的說:「我一說你活不過二十,她立馬就嚇跑了,哼,這世上還有哪個傻子會跟一個早死的短命鬼在一起啊?」
裴寂默默在心裡接話。
不是還有你這個傻子嗎?
他心頭酸軟,是啊,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愛他呢?
剛得到消息說,安玖與溫月靈撞見時,他心頭便是一緊。
既害怕她發現什麼,又擔心溫月靈會衝撞她,與她起衝突。
藥王谷並不大,裴寂又不捨得限制安玖,整日讓她在谷中亂逛,即便他早已將溫月靈安排在極偏僻的地方,會遇見也是遲早的事。
溫月靈這個人,絕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她常年病痛纏身,乃至於心性隱含一分偏執,若讓她與安玖相對,以兩人的性子,絕對無法相安無事。
沒想到的是,安玖僅僅一句話,便讓溫月靈敗退下來。
雖然略微破壞了他的解毒計劃,但……裴寂並未有任何不愉。
溫月靈喜歡他,但也僅此罷了。這份喜歡太過淺薄,消失得快,但只需要他稍微暗示,又能輕易捲土重來。
只有她,一如既往愛著他,即便知曉他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仍舊不在意。
「我管不了別人喜歡你,今天這件事就算了。但裴寂,我得告訴你,我接受不了背叛,要是讓我知道你背叛了我,碰了別的女人,我一定會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清脆的話語聲響在耳畔,裴寂驀然回神,便對上少女罕見認真的眼眸。
她眼神專注極了,不帶半分調笑與矜嬌,烏黑明亮,如同兩面小小的清澈的鏡子,清晰倒映著他的影子。
胸口好似塞進一塊巨石,沉甸甸的不住往下墜。
喉間乾澀越發明顯,裴寂低低咳了一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這一刻,他驀然想起金蛇鎮上的那個夜幕,二人在河邊的一番交談。那時她也是如此,認真說出「絕不原諒」,然後果然,再也沒有原諒過非衣。
恐慌感止不住地蔓延,讓他坐立不安,慣常的笑容都擠不出半分。
匆匆吃過飯,他便急急離開,再不像往日那樣,每次回來只想與她多待些時間,哪怕是靜靜看著她也滿足了,最後都要安玖催著他去給人看病。
裴寂的反常安玖當然看在眼裡,但她只作不知。
畢竟這是她一手主導的結果。
接下來,安玖又去過桃林幾次,摘了幾天桃子,卻再也不曾見過溫月靈。
不過雖然沒見到,但從裴寂的實是監控里,她倒是重新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日與安玖碰見後,溫月靈情緒激動之下,又病倒了。
裴寂為她治療的時間,也相應變得更長。
他的確不曾給過溫月靈明確的回應,然而治療時的溫聲細語、柔聲關懷,仍是讓見識不多的少女彌足深陷。
那天安玖的話起了一點效果,但不多。
在某次溫月靈旁側敲擊下,白衣公子只需苦笑著說些隻言片語,便能引來少女的心軟與憐惜。
美強慘總是吸引人的,即便在古代也不例外。
對此,安玖始終冷眼旁觀,仿佛什麼也沒發現般,表現得對此一無所知。
見過溫月靈後不久,有天夜裡,安玖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她走過去開門,便看到滿身汗水面色慘白的男人。
安玖一看就知道,裴寂又一次毒發了。
門一開,他便踉蹌著走進來,環住了少女纖細的腰身,下頜擱在安玖肩窩裡,嗓音顫抖著喃喃她的名字:「酒兒……」
安玖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平靜地問:「毒發了嗎?」
之前在無音寺,她就見過他毒發,所以此刻不意外也說得過去。
裴寂並未深思這一點,他憑著一股毅力深夜來這裡,敲響她的房門,站在她門前時,他昏沉的腦海還在想,這麼晚來,她會不會給他開門?
然而他只敲了一下,門便開了。
她對他毫不設防,這一發現讓他的理智徹底沉淪,就連體內的疼痛,都隨著胸腔里蔓延的飽漲又充實的情感而減輕許多。
不是錯覺,每次毒發之際與她在一起,他就會莫名好受不少。
愛能消減病痛嗎?他恍恍惚惚如此想。
安玖還來不及多說幾句,撲在她身上的男人便抬起頭,炙熱的吐息灑下來,男人薄唇滾燙,胡亂落在她側臉、鼻尖、嘴角、耳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