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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喜歡的女人,含情脈脈地對他說喜歡,是個男人都會感到滿足。
然而滿足感之後,緊隨而來的卻是更加強烈無數倍的失落與不甘。
胸口好像突然破了一個大洞,呼呼的冷風從洞中穿過,帶走身上的體溫,留下一片空虛的冰涼。
帶她來之前,她曾問他,他獲得的只是虛假的愛,那不是真的。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裴寂當時很不以為然。
這個女人怎麼可能真的愛上誰?她誰也不愛,即便愛他是假的,倒也聊勝於無。
可現在告訴他,她其實有真心喜愛的人。
真可笑。
若誰也沒有,裴寂自然能淡然處之。
如今她卻讓他看見她真正愛一個人的模樣,那他如何能甘心!
世間不平之事,向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有了對比,此刻她表現得越愛他,他便越不甘。那些不甘猶如蟲蟻在心口破開的大洞上啃食,帶來一陣陣綿延不絕的疼痛,以及越來越大的缺口。
全身血液都好似在少女專注的目光漸漸失去了溫度,變得冰涼。
裴寂強忍著經脈中亂竄的內力,死死凝視著滿面羞紅的少女,冷聲質問:「我問你之前,喜歡誰?」
他再也控制不住,緊緊抓住少女的手臂,眼眶發紅,神色間滿是不曾發覺的狼狽,一字一頓,近乎歇斯底里地問道:「你到底喜歡誰?你喜歡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你告訴我!」
少女面色微白,被他恐怖的臉色嚇到,瞪大眼看著他,顫聲道:「我、我只喜歡你呀,非衣,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她嚇得不輕,眼神里透出些許驚恐,濃密的眼睫毛撲簌簌地抖動。
哪怕這樣,她也不曾想要推開他,反而伸出細白的手,溫柔地捧住男人的臉,心疼地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我真的只喜歡你,你不要不信我……」
頓了頓,見男人仍用一種恐怖的眼神看著自己,少女下定決心般抿抿唇,忽而踮起腳,輕輕將自己柔嫩的唇瓣印上他的唇角。
少女鼻息間瀰漫著一股清甜的幽香,還未仔細分辨,那一點蜻蜓點水般的溫軟便一觸即離,只留下一絲揮之不去的甜軟。
她紅著小臉退回去,唇邊泛起小小的梨渦,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彎成兩抹小月牙。
「我、我最喜歡非衣啦。」
少女小小聲說著,嬌滴滴的話語浸滿了蜜,甜津津直入心扉。
心口一陣不規律的跳動,宛若患了心疾。
在少女仰望的、明亮的、柔軟的注視中,裴寂的神情不受控制地柔和下來。
她頰邊那兩個甜蜜的小梨渦,簡直像是甜到了他心底,胸口蔓延的寒涼瞬間被驅散,整顆心都像是被浸泡在溫熱的水裡。
世間最幸福的事,大概莫過於自己的情感得到了充分的回饋。
那種仿佛要將人淹沒的暖流,帶來的極致愉悅感,任何事都不能比擬。
如他這般冷血無情的怪物,也禁不住為此感到沉溺。
短暫的沉溺過後,又一次更深的空虛感席捲而來。
她不愛他。
此時所說的那些愛語,不過是在情蠱的作用下說出的謊言。
她所愛明明另有其人。
如今對他說的這些話,如今對他的愛,原本都屬於另一個男人。
如果有真的,誰還會想要假的呢?
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二十多年,連死亡都經歷過一次的裴寂,這一刻竟感到一股濃重的悲哀。
他從未體會過這種感受,畢竟他很少有情緒。
只是覺得渾身冰冷,心臟卻又在少女的注目中滾燙。他一邊為她對他如此鮮明的愛意而喜不自禁,一邊又為這愛意的虛假而撕心裂肺。
一顆心仿佛被撕成兩半,一半烈火滔天,一半冰寒徹骨。
而少女對裴寂的心情毫不知情,她乖順地依偎在他臂彎中,時不時仰起小臉,用閃亮的眼眸看著他,看一眼便抿唇笑一笑,甜蜜地叫人抑制不住地心動。
裴寂卻不知,懷中抱著的少女其實對他內心想法了如指掌。
早在睜眼前,安玖便吩咐系統關掉好感提示。
這會抽空一看,後台頁面上寫滿了一串好感度提示,-10+10-20+20循環往復,密密麻麻讓安玖萬分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然滿腦子都是提示音,還怎麼沉浸式演繹下去?
好在,好感度增增減減,最終還是定格在85分,一動不動如王八。
安玖正翻後台,不料男人猝不及防抱起她,直接從塔中飛掠出去,腳下輕功在密林間迅速穿梭,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激烈的情緒衝擊讓裴寂生出殺人的衝動,可他隨後發現,自己連要殺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沒關係,找不到人,他可以一個個找來,全都殺了。
不同於來時的抗拒掙扎,這一次少女乖巧極了,溫順地被他抱著,還好奇地問道:「非衣,我們要去哪裡呀?」
男人深深凝視她一眼,沙啞著嗓音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少女眨眨眼,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未從他身上移開,一直目不轉睛看著他,語氣隨意地問:「你要帶我見誰呀?」
男人語調冷沉,不帶一絲溫度:「一個和尚。」
作者有話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