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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玖怔了一瞬,很快回神上前,走到床邊。
男人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出現著一個硬幣大的傷口,傷口附近一片血肉模糊,是方才拔箭時倒鉤帶出的痕跡。
箭拔出來後,血便慢慢止住了,此刻只有一點細微的血珠往外滲。
儘管如此,這傷口看起來仍然猙獰可怖,安玖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小聲問:「裴寂,那個、我現在該怎麼做?」
從安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側著的臉,微微閉闔的眸,墨發撇在一旁,蜿蜒在他前胸,遮住了半邊鎖骨。
男人下頜線條優美,但唇角微微抿著,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意味。
聽見她的詢問,他眼也未睜,語氣淡淡道:「去藥箱裡拿紗布,沾濕水擦去血污。」
「好。」安玖點點頭,連忙依言照做。
她先去藥箱裡找出紗布,又在屋子裡到處找水,這屋子應該許久未住人,安玖跑去外面院子裡,才找到一口水井,然後自己提了一桶水上來。
到這時已過去許久,她拿著濕布回到房間,男人靠在床頭,清雋的臉龐白的幾乎透明。
安玖心下微微內疚,趕忙去給他擦傷口邊的血跡。
還沒擦兩下,裴寂薄唇微啟:「用點力。」
「可是……」她想說再用力點,那剛剛凝固的傷口或許又要流出血。
還未說完,白衣公子眉宇微蹙,聲線冷漠:「這點事都做不好嗎?」
裴寂話音剛落,便感覺到後肩上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知道自己語氣重了點,這大小姐向來受不得半點委屈,以前他也一向縱容她,從未對她說過半句重話。
只是如今,他卻有些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
或許是因為她對他的態度轉變了吧?
這女人別的優點沒有,唯有一條知恩圖報可圈可點。
今日他救了她,她立馬變了嘴臉,往日都是他照顧她遷就他,今日反倒成了她來照顧他了,宛若風水輪流轉。
裴寂心知,其實她對他的看法一直沒變,就像她方才說的那樣。
她看不上他,也不可能喜歡他。
她只是把他當做救命恩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般想著,裴寂便徹底沒了顧忌,繼續安然坐在那裡,享受著大小姐的服侍。
語氣重一點又如何,她本就不喜歡他,再多一點又何妨?
背後的擦拭變重了些許,一陣陣劇痛襲來。應該是傷口又裂了,有溫熱的液體從疼痛的源頭滑下,沿著脊骨落到墊在底下的衣物上。
習慣了毒發時的疼痛,這點疼對裴寂來說並不多難以忍受,甚至因為那絲絲縷縷的疼痛拉扯了注意力,以至於心頭淺淺的窒悶感也被忽略了。
裴寂眼帘微闔,眉宇間的冷凝也隨之稍稍緩和。
突然,他察覺到肩頭傳來一滴、兩滴的觸感,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下來,正好落在他肩上,溫溫熱熱的,像是水。
與此同時,少女的呼吸聲也變得微微急促。
一開始,裴寂並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
不過他腦子向來不錯,幾乎眨眼間,他便猜到那掉在自己身上的液體來自於哪裡。
一剎那間,他的腦海空白了一瞬。
原本溫熱的液體,像是頃刻間有了錐心蝕骨的熱度,滴落在他肩頭,卻在他心上烙出一個個難以忽視的印痕。
閉著眼的白衣公子陡然睜眼,轉頭看去。
少女正微微垂著頭,站在床邊,一手捏著紗布,另一手在臉上胡亂抹著。
嬌小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尖尖的下巴處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欲墜不墜。
由於裴寂猝然轉過身去,她擦拭的手一空,下意識抬頭看過來。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此刻盈滿了淚水,反射著亮瑩瑩的光。
少女眼眶紅紅,小巧的鼻尖也通紅,貝齒死死咬著紅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裴寂見過安玖哭,還不止一次。
他給她扎針疼了哭,她自己不小心磕到哪裡也要哭,有次在街上被小偷偷了荷包,她直接當場氣哭了。
每一次哭,都聲嘶力竭,鬧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一般,必定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委屈。
這一次,她卻一聲不吭,哭得悄無聲息,眼淚掉得安安靜靜。
卻比以往每一次,都叫人來的心疼。
裴寂驀然暗了雙眸,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修長指尖輕輕蹭過少女緋紅的眼角,拭去一抹晶瑩的淚花。
明明沒什麼溫度,他卻抑制不住蜷縮了下手指,仿佛被灼傷。
少女似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呆怔在原地,一時都忘了躲。
「哭什麼?」
他深深凝視著她,薄唇微抿,有些無措似的,低低道:「方才不該那樣對你說話,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別哭了,嗯?」
最後一個音從鼻腔溢出,低沉磁性,像是有人拿了一根羽毛,輕輕颳了一下耳廓。
少女兩隻小巧精緻的耳朵悄然紅了個尖尖。
第57章
◎安玖這個人,怎麼可能會因他而哭。◎
二人四目相對, 男人眸色深沉,少女目光呆滯。
少女呆了好一會,才陡然醒過神來, 一瞬間小臉爆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