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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一瞬間愣住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
他第一反應是,金燕婉怎麼辦,與他有什麼關係?
難道他殺了人,還要去料理人家的後事?
他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怎會有常人那樣可笑的憐憫之心。
他沉默的態度說明一切,少女突然出聲:「我明白了。」
裴寂正想問她明白了什麼,安玖又說:「我知道那本秘籍的內容,你不要去偷燕婉的,我給你默寫出來,我都記下了。」
裴寂:「???」
安玖說完,也不等他回應,便從男人身側走開,摸索著向桌邊走去。
沒走兩步,腰間驀然一緊,男人從後方將她打橫抱起。
「怎麼不穿鞋?」他狀似關懷地問。
「忘記了。」安玖輕聲道。
明明同樣是在黑暗中,裴寂卻仿佛沒有任何阻礙,精準將她抱到桌邊放下,又走到床邊,撿起地上的繡鞋。
回來時,安玖已點亮了燈。
昏黃的燭火發出暖色的光芒,照在少女身上,為她鑲了一層柔和的光邊。
她側身坐著,一隻手臂擱在桌面上,轉臉望著他。
昏沉夜色中,少女眉眼也好似染上一絲夜的靜謐。
裴寂走到她面前,徑直蹲下身,去握她赤著的腳,觸手一片冰涼。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少女精緻的小腳,輕柔地放進小小的繡鞋裡。
「記得穿鞋,小心著涼。」他沉聲說。
安玖眸光微動,垂眸靜靜望著他,突然開始自顧自說起與金燕婉相識的經歷。
她沒怎麼添油加醋,只說那日她們在溫泉湯池相遇,金燕婉向她訴苦說起婚事,兩人有著共同語言,因此一見如故。
金燕婉拿到秘籍後,便來與好友分享,安玖這才得以看到秘籍。
「其實我並不需要這東西,畢竟我如今蠱毒還未解,根本無法練武,給我也沒什麼用。」
說到這裡,少女眼角眉梢隱約浮現點滴無奈的笑意,她正了正臉色,認真對他說:「我知道你要秘籍,我給你,你不要去拿燕婉的,她真的很需要它。她是我在外面交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想她失望。」
似是怕他不答應,她微微抿唇,語氣中透出點祈求的意味。
如安玖那般高傲嬌縱的大小姐,何時這樣與人說過話,乃至於低三下四地求人?
至少裴寂從未見她這副模樣。
他胸口陡然湧現出一陣複雜難言的情緒,原本金燕婉從未被他看在眼中,這一刻她終於進入裴寂的視線。
那金燕婉,她究竟何德何能?
「若我不答應呢?」男人語調沉沉。
他半蹲在地,眼帘抬起,墨黑的眼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裴寂並不想答應安玖,甚至有股衝動,想現在就去把睡在隔壁的女人殺死。
他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感覺。
她本該只在意他,為何還要去在意別人?
殺意越發濃烈,快要抵達頂峰之際,卻見少女忽而抬了抬腳,柔軟白嫩的腳趾輕輕蹭了蹭他手心。
她的腳與她的手一樣,同樣白皙無暇,柔若無骨。
被他握在掌中,小小一隻,骨肉勻亭,像握著一片柔軟雪白的雲彩。
裴寂思緒驟然一斷,視線被那作亂的小腳拉了過去。
「做什麼?」因心情不虞,他嗓音低沉喑啞,似那風雨欲來。
少女又蹭他一下,裴寂一把伸手抓住,猶如抓住了一尾銀白漂亮的魚兒。
「非衣,你答應我吧?答應我吧?」少女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大眼睛裡倒映著燭火,氤氳著亮閃閃的光,「我都求你啦,看在我的面子上。」
她軟著小嗓子,一疊聲地嘟囔,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只能用這種方法磨到大人答應。
裴寂心底縈繞的那股子戾氣,在她撒嬌似的念叨里,猶如澆了一盆涼水,噗的一聲熄滅了。
他抓緊了那白生生的小腳,指尖無意識揉了揉,再次送進鞋中。
隨後一撩衣袍起身,在桌旁坐下,淡淡吐出兩個字:「默吧。」
少女雙眼一亮,瞬間明白過來,一張小臉頓時笑得像朵花兒。
「嗯!」她雀躍地、重重點了下小腦袋。
裴寂瞥她一眼,唇角不著痕跡向上勾了勾。
這一夜,誰也沒發現,安玖房間的燈亮了許久。
金燕婉自然也不知曉,自己的神功秘籍險而又險地躲過了被竊的命運。
第二日起來,她來安玖門前。
敲了許久門才開,容貌明艷的少女穿著褻衣,一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滿頭青絲亂糟糟堆在一起,一臉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眸子裡全是迷濛的霧氣。
金燕婉道:「安玖,你怎麼還在睡,太陽都曬屁股了。」
少女大大打了個哈欠,眼尾濕漉漉的,滿是溢出的生理性淚水,她睏倦地跟金燕婉打招呼:「燕婉,早上好。」
金燕婉好笑道:「不早啦,你昨夜沒睡好嗎?怎麼一覺起來還這樣困?」
安玖懶洋洋笑著,開玩笑似地說:「昨晚做賊去了。」
金燕婉打趣她:「那安小賊偷到了什麼?」
安玖思索片刻,無奈地聳了聳肩,攤手道:「什麼也沒偷到,還被別的小賊打劫了一番,血本無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