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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顧瀟然驚覺她的唇舌兀自在口腔里打了一架似的, 一開口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趕緊在簡星粲起疑之前露出一個儘量自然的微笑。

  「我走到掌門這個位置上, 雖然嘴上從沒說過, 但在乎的人還是挺多的。」她有些艱澀道, 「開始是代以秋、許化琉、謝尉塵他們,後來又有時洇、諸位峰主、我的幾個徒弟。」

  她感覺掌心相握的指節寒涼如冰, 不自覺握緊一點:「但是我發現, 其實越在乎, 越留不下,好像手裡緊緊抓了一把沙子,握得越緊,越握不住,所以最好別太在乎。」

  最難的是想不在乎又偏偏做不到,沒有軟肋負累的人多輕鬆,至多自己一條命,死還能有多可怕不成,否則被戳一指頭就要痛不欲生。時洇或利用或謀害了一堆人來為自己清路,最後護不住一個姐姐,一群星宿為了清除舍禍終止輪迴生了死死了生,永無盡頭,好像誰也沒能比誰痛得更少一點。

  簡星粲安靜地望著她,面容被日光映亮,膚色玉白,愈襯得一雙黑眸沉得看不分明:「掌門怎麼這時候說這些?」

  「謝尉塵和時洇他們的的祭日快到了,突然想跟你說一聲,你們這些星宿輪迴多了,可能都不把命當一回事,但是我只能活一次啊,你死了我上哪去再找一個?」顧瀟然神色認真,「苗人縱蠱咬你,前世人百般殺你,但你要把自己當一回事,凡是傷害你的人全都是錯的,應該反擊回去,甚至……包括你自己,知道吧?」

  簡星粲笑了:「放心,只要有掌門在,我可惜命的很。」

  「哎!」顧瀟然握著他的手沒撒,指著自己玩笑道,「那要是我先沒了呢?」

  簡星粲依然在笑,臉上笑意分明沒怎麼變化,卻忽然瘮人的慌,一雙本就顏色偏深的眼睛裡,色澤好像更濃了一點,怎麼看怎麼笑得似乎不大真誠。

  「自然是掌門在哪,我就在哪。」他緩緩道。

  顧瀟然盯著他:「你輪迴這麼多世,照理來說離超脫世俗看破凡塵也差不遠了,怎麼這一點都還看不透,你是不是沒認真修煉啊?」

  簡星粲搖頭:「不是輪迴之中看不破,是看不破才偏執不認命,偏要一遍遍輪迴。」

  「不是的。」顧瀟然卻輕聲道,「是先活而有掛念,隨後帶著掛念一起活。不拼命活,怎麼知道往後還能遇見什麼、錯過了什麼?」

  「可能吧。可我自己不想看破什麼,出塵的聖人便最好最快活了麼?」簡星粲笑看著她,輕輕一歪頭,「我不覺得。」

  他下山走後,顧瀟然又在殿門前坐了一陣,直到一股不知來處的山風拂動林葉,她好像突然被驚醒,緩慢站起來,一手拎上骸骨,御劍先往北方而去。

  北原比上回來時更冷,顧瀟然沒往深處走多久便落地,將熒惑劍拿在手裡,將之前她親手系上去的劍穗取了下來。熒惑是她本命劍,早已生靈,似乎預感到什麼,不安地輕輕顫動。

  系統諾諾:「親親……」

  「這隻玉墜能將簡星粲喚來,很可能可以感應到位置,」顧瀟然道,「為保險起見,還是就留在這裡吧。」

  她輕輕拂開一層積雪,將劍穗平放進去,掃來積雪埋好,起身準備走,卻突然頓住,又蹲下來,在雪坑上簡單畫了個陣法定位。

  她應當是不會再來了,可萬一呢?

  做完這些,她起身折返,一路往南,直到南疆以北界山附近,一群修士正聚集在山腳下,披堅執銳,整裝待發,看樣子已等了有一陣。

  領頭修士見她到達,微一點頭,正是傅無憑。他手上罕見的沒拿摺扇,而是虛握著本命法器判官筆。另站在他左右兩邊的則是崑崙丹修峰主曲皎,和顧瀟然座下徒弟穆子青。再往後,幾十個修士三兩站著,神情或憂慮或肅穆,人雖多,卻幾乎聽不見一點交談聲,只有山風過境吹動草葉的颯颯聲。

  傅無憑混跡多年,能瞞著月孛星君簡星粲調用的星宿一個不落,全都在這了。

  傅無憑用筆桿往南方一點,問:「原計劃?」

  顧瀟然點頭:「原計劃。」

  她與傅無憑各自計算過一遍星軌,尤其還經過系統這個人工智慧的演算覆核,最終算出眼下熒惑脈應當運行到的精細位置——正是南疆極南。他們集結剩餘星宿,先往南疆,將烏澹洛那個龜孫身上的羲和脈打得吐出來,同時將熒惑脈安放回去,看看能不能順利生效。若能,最後一步便是去東齊。

  傅無憑猶豫一陣,終於還是單獨用比鄰傳音道:「其實,顧掌門可以叫簡兄一起來的。」

  顧瀟然愣了一會,輕輕搖頭:「我幼年生長環境特殊,臨到末路才發現最沒學會的就是道別,我師父走時是這樣,代以秋死在北原時也是這樣,總是難以翻過那一道。簡星粲似乎也如此,我無法想像他能用什麼樣的模樣語氣同我告別,若真讓他知道,以他的性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破釜沉舟的瘋狂之舉。還是就像現在這樣好。」

  傅無憑嘆口氣,又道:「我還有一件事想拜託顧掌門。」

  顧瀟然:「你說。」

  傅無憑近日臉上平添不少愁容,一雙狐狸眼也往下拉長不少,托著一臉愁苦緩緩道:「靈脈悉數歸位後,一切回歸正軌,我這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怕是也不會留下,將被補全的靈脈自動排斥出去,能不能從那輛肇事轎車的車輪底下活下去,全看命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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