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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座石像底下已經支起了不少茅草小棚,棚屋下立著打過蠟的桉木桌,拼成一個拆卸便利的小攤。攤主人正不斷從隨身的包裹或須彌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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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掏出銀簪、銀鐲、銀冠或大小陶罐,整齊的擺在桌上供人購買。

  銀飾彩衣、灰瓦木樓、山中村寨,這裡仿若一個奇異中帶著詭譎的世外桃源,嬉戲的孩童與青翠的莊稼全都平實無華,可石台上那五座石雕卻怎麼看怎麼詭異,至少從沒聽說過哪個正經村子裡會供著這些東西。

  顧瀟然跟著銀姑娘鑽進人潮時,周圍人群沒有多大反應,可那些戴滿銀飾的村民卻不時斜著眼睛瞥過來幾眼,目光審視中帶著戒備,以顧瀟然多年跟閻王爺划拳練出來的直覺看來,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陰森。

  顧瀟然為收集各式法器,一解心癢難耐之苦,曾闖南走北,仗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帳勁,親身犯過的險很多,見識的東西也不少,她又不瞎不健忘,早在拉開房門的第一眼起便明白了這是個什麼地方——南疆十萬大山中的一座苗寨。

  南疆多山,但靈脈稀少——當然她現在知道了靈脈不是少,是大多都比較羞澀,喜歡做不顯山不露水的隱靈脈。此地氣候濕熱,山林中多泥淖沼澤,蛇蟲鼠蟻橫行無忌,而且潮流新奇,但凡是個活物就喜歡帶點毒,五彩斑斕的毒蟲長蛇、根系發達的殺人樹藤、早晚按時噴吐毒霧的菌類漿果,數不勝數,若有不熟悉道路的外人膽敢擅自闖入,足有九九八十一種頗具創意的死法等著他。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裡敬而遠之,只有苗人世代長居於此,依山傍水而生。外人看來危機遍布的毒瘴林在他們眼中不過是複雜了一些的道路地圖,山中哪些道路安全無虞,哪些絕不能靠近,哪些只有在特定季節才能通過,哪些又雖然有些危險,但能從中得到充足的材料,苗人了如指掌。數百個苗寨星羅棋布地分布在大山瘴林之間,支系龐雜,彼此間相互應和,極重親族血緣。

  這些苗人性情古怪,不與中原互通,他們信奉鬼祖,以五毒為聖物,不修陣法符籙劍器丹藥,只修習蠱毒巫術,將南疆瘴林中危險的邪物毒蟲玩弄於股掌之中,煉出不少奇詭的蠱蟲巫術。

  他們不屑於學外人的東西,也不准自家絕學流進外人手中,巫蠱之術世代相傳,從不傳於外人之耳。哪怕以顧瀟然灑脫不羈四海為家,平生來南疆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顧瀟然一根食指慢悠悠點著手腕,她適應力向來強得不可思議,只不過走這幾步路的時間便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在區區一眨眼的工夫里平地飛躍了南北萬里,從朔風颳人的北原直接站到了潮濕溫熱的南疆大地上,身邊一個熟悉的人影都見不著,系統久無回音,看樣子也不見了,季節似乎還不大對——瞬移了上萬里也就罷了,她筋骨碎盡昏死前還是深冬,怎麼一睜眼南方連稻苗都長出來了?拔苗助長也不帶這麼快的。

  但她面上非但不見驚慌,甚至還有閒心四下環顧,饒有興致地觀察周遭苗寨風光,目光轉過人群時,忽然與另一人對個正著。

  方才領她過來的苗人少女早已如魚得水地融入族人當中,以為她沒有注意,正偏頭暗暗盯著她,見被發現便迅速背過身去,沒有再動作。

  顧瀟然剛收回視線,石台中心忽然一陣騷動,人群互相推搡著潮水般往後退去,給中間留出位置。幾個苗人青年抬著一張半人高的圓台走上來,將圓台安放到石台正中。

  緊接著,站在圓台一側的苗人紛紛低下頭,從中分開,讓出一條可容三人並肩而行的通途,一男一女兩個盛裝的苗人青年躬身抬手,恭敬地扶著一人緩緩走上來。

  中間那人是個削瘦的老者,身披一件拖到地的青金石斗篷,頭上纏著三道偏薄的圓形銀飾,銀蓋上分別刻著蜈蚣、毒蛇、蠍子、壁虎、蟾蜍五種毒物,栩栩如生,被祥雲紋托著頂在頭顱上,日光映在上面流轉不定,好像五毒聖物也活了過來,扭動著腿腳爬行。

  老者黃褐面色,臉上溝壑縱橫,褶皺三五成群的印在暗沉的老人斑上,右手握著一根金絲楠木手杖,腳步卻並不蹣跚,在左右青年的攙扶下慢慢登上圓台,面朝人群站定。

  老者看著已有七八十歲,這種面相放到北邊仙家中,要麼是連築基都沒有的修士,與凡人無異;要麼就是壽元將盡,已有天人五衰之相,即將進入洞府閉死關。無論哪種都不可能站在人群最中,俯視熙熙攘攘的人頭。

  但自老者一亮相,人山人海的石台上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安靜仰望著他,尤其是苗人,目光虔誠如仰拜神明,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隨著他站定,人群齊齊俯身,就連夾雜在其中的中原人也入鄉隨俗地躬身以示尊重,陸續低聲道:「大祭司。」

  苗寨無論大小,都有一祭司坐鎮,通常由寨內德高望重的寨老擔任,主持每年的大禮祭祀、巫蠱收錄、獎懲族人、農務天時等事宜。

  但大祭司的名號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所有苗寨加起來,統共也就一個大祭司,坐鎮主寨之中。他是苗人的至高神鬼祖與族人之間溝通的橋樑,是鬼祖在族人中的化身,侍奉鬼祖的五毒行於地上,而傳達神令的大祭司代替鬼祖注視著族人。

  除此之外,苗人還有一個聖子,或者聖女,他或她至潔至高,是鬼祖的左右手——巫蠱的化身。苗人的說法是這樣,他們對外傳說也確實有一個聖子,但顧瀟然從沒見過這個聽起來像是童工的的什麼聖潔之人,他似乎是什麼一碰就碎的聖器,一旦暴露在人前就會沾染世俗紅塵的污垢,不能與他們這等凡夫俗子為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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