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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槍口下移,忽然對準許岑風的右腿直接開了一槍,只聽砰的一聲槍響,鮮血瞬間四濺,而許岑風也痛苦悶哼出聲,身形跟著踉蹌了一瞬。

  法厄斯見狀頓時氣紅了眼睛,立刻拔槍對準耶尼亞,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耶尼亞的答案是將槍口對準了許岑風的另外一條腿:「你扔不扔?」

  法厄斯又變了臉色。

  許岑風忍著疼痛,皺眉制止道:「法厄斯,別聽他的!」

  許岑風知道,耶尼亞只是想耍法厄斯玩而已,根本沒打算放自己離開。法厄斯手裡如果沒了槍,和砧板上的魚肉有什麼區別?!

  然而妥協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法厄斯最後還是把手中的槍扔到地上,一腳踢向了耶尼亞身旁。

  耶尼亞見狀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似是詫異,似是譏笑:「法厄斯,我看你的腦子才是塞了蟲屎,想不到堂堂大首領竟然也有為了雄蟲豁命的一天。」

  法厄斯臉色難看:「放了他,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耶尼亞卻紋絲不動,語氣低沉道:「法厄斯,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首領嗎?我已經被你使喚了二十幾年,早就受夠了!」

  他語罷不知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眼睛忽然亮了一瞬:「要不這樣吧,你讓我打三槍,三槍之後我就放了這隻雄蟲,怎麼樣?」

  法厄斯冷笑著反唇相譏:「耶尼亞,你當我蠢嗎?!萬一你對著我的腦袋打,難道我也要站著讓你打?!」

  耶尼亞卻道:「法厄斯,你現在沒有武器,我就算想打你的腦袋,你也只能站著被我打。」

  許岑風因為疼痛已經有些意識恍惚了,他竭力站穩身形,卻見耶尼亞忽然抬槍對準法厄斯的左肩砰砰連開了兩槍,而後者不知是不是顧及到許岑風,並沒有躲開,就那麼硬生生受住了。

  法厄斯永遠都沒和誰低過頭,他左肩鮮血淋漓,已經打濕了身上黑色的軍裝,神情卻不見半分示弱,臉色蒼白,狠狠咬牙道:「還有一槍!」

  許岑風心想法厄斯怎麼這麼蠢,這隻雌蟲一直卑鄙陰險,他怎麼能信耶尼亞的話呢?

  耶尼亞笑出了聲:「法厄斯,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膽大,怪不得你會當上首領,怪不得……」

  他聲音漸低,手裡的槍管對準了法厄斯膝蓋,似乎想朝那裡開槍,然而卻在最後關頭忽然抬手對準他的太陽穴,直接扣動了扳機。

  許岑風見狀陡然一驚,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立刻反手攥住耶尼亞的腕部迫使對方偏移槍口,同時忍著疼痛將地上的槍踢向法厄斯,伴隨著砰的一聲槍響,樓梯角的花瓶轟然碎裂。

  「砰——!」

  「砰——!」

  客廳里同時響起了兩道槍聲,一槍來自耶尼亞,打碎了牆角花瓶,一槍來自法厄斯,打中了耶尼亞的頭顱。

  許岑風只感覺自己的耳畔傳來一陣嗡鳴聲,緊接著身後鉗制住自己的耶尼亞就忽然鬆開手,轟然一聲向後倒在了地上。

  「砰——」

  是尚且溫熱的屍體倒在地板上發出的悶響。

  許岑風詫異抬頭,卻見法厄斯面無表情站在對面,右手舉著自己剛才踢過去的槍,親手斃了他最後一個親密的兄弟。

  兩個月前,他的堂弟佐格死於獸潮。

  一個月前,他的親伯父韋瑟上將起兵造反被殺。

  就在剛才,他的同族兄弟耶尼亞也死了。

  眾叛親離,不外如是。

  醫生後來趕到住宅替他們處理了傷口。晚上的時候,許岑風心事重重,但因為太過疲累,很快就睡著了。後半夜的時候,他迷迷糊糊間感覺好像有誰在動自己的腿,在黑暗中悄然睜眼,卻見法厄斯正坐在床邊幫他的傷口換藥。

  法厄斯的動作很小心,他沒發現許岑風醒了,輕手輕腳換完藥就離開了房間,安靜得好像從來沒出現過。

  白天醒著的時候他們總是針鋒相對,恨不得活撕下對方身上一塊肉來,夜晚的法厄斯卻好像換了個靈魂,沉默孤寂得就像密林深處的一座雪山。

  許岑風一瘸一拐地下床,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卻見法厄斯並沒有回房,而是獨自坐在樓梯口抽菸,對方肩上披著一件黑色的軍裝外套,後背在昏黃的廊燈下明滅不定,被陰影吞噬大半。

  許岑風曾經以為這隻冰冷殘忍的雌蟲永遠不會出現任何脆弱的的情緒,但在煙霧繚繞間,他看見對方低頭閉眼,蒼白的唇緊抿著,周身竟圍繞著一種名為痛苦的情緒。

  是啊,誰能不痛苦……

  最親近的堂弟死了,最敬重的長輩死了,另外一個造反的兄弟也死於他手中,一夕之間身邊空空蕩蕩,法厄斯除了一個首領的位置,好像什麼也沒攥住,什麼也沒留下。

  許岑風背靠著房門,身形緩緩滑坐在地板上,此刻他心中對法厄斯竟生出了那麼一點憐憫,覺得對方孤寂而又可悲。但他知道這種情緒是錯誤的,所以並沒有走出那個房間。

  他們一個坐在樓梯口抽菸,一個背靠著門板坐在漆黑的房間裡,明明隔不了多遠,卻仿佛永遠都無法觸碰到對方。

  現在回想起來,許岑風覺得那應該算是他和法厄斯認識以來度過最平和的一段時光了。他因為心軟,時常會幫對方洗澡換藥,而法厄斯也很少再暴躁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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