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

  ————————

  是夜,一匹快馬飛奔出城,行至官道外的高坡,韁繩急扯,馬頭掉轉,長嘶人立,旋即站定。

  馬上之人,伸手摘去黑色斗篷,露出內里的藍衫,俊逸的容顏。

  極目遠眺,沒有了萬家燈火的汴梁陷入了沉睡,唯有頭頂的一輪明月滿天的星斗在靜靜地俯瞰人間。

  城東面有一大片黑沉沉的建築,格局大氣厚重,是歷時三代權傾朝野而不衰的陸府。在這個宅院的西南角,有一個小小的幾乎完全隱匿不見的院落,名曰『念園』。

  園子裡住著一家五口,四個人和一條狗。

  把一條狗當作家中的一份子,本是不可思議之舉,然而在她做來,卻又是那樣的自然而然。

  此番入京,主要是為了確定宋廷的虛實,順便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只是順便……

  她過得很好,於是覺得欣慰,卻又有一絲苦澀。她的幸福不是他給的,與他無關。

  陸子期才是那個承載了她所有愛意的人,是那個能讓她一生展顏的人,然而,偏偏是他的對手。

  是的,對手,不是敵人。相信,這是兩人共同的看法。

  抵京首日便私下去陸家,就是為了試探那對傳聞中極為默契的君臣之間的信任度有多少。倘若君疑臣猜,那么正好可以借勢削弱陸子期的權力,為即將發起的戰事去除一個勁敵鋪平勝途。況且,如果是個疑心甚重的君主,便也根本不值得為之賣命。與其今後遲早會成為棄子,不如現在識清形勢抽身而退以策完全。

  離開這個波詭雲譎的官場,對陸子期和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許,在青山綠水間隨性而行的她,笑容會更加燦爛。

  然而,宋廷的皇帝終究還是有幾分見識,懂得用人不疑的道理。如此看來,陸子期也算是效力於明主。既然這樣,便可繼續進行下一步計劃。

  仿照陸子期的筆跡,給西北邊防重將霍楠去一封信。

  信中只是非常隱晦地以聊聊數語暗示朝局恐生變,皇上似有猜疑兵權在握的袁將軍之意。

  當然,霍楠會來信相詢,只是那些信在半途中就被截住毀去。如若久久得不到回音,則必將認為是陸子期因為有所顧忌而不便答覆,於是只能暫且作罷,然而這份忐忑不安只會在心裡越來越擴大最終一發而不可收拾。

  自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以來,武將手握重兵向來是當政者的大忌。這次西北軍能一改祖制,用兩年的時間訓出一支打著『袁家軍』旗號的鐵軍,成為大夏南進路上的最大一塊絆腳石,全是因為有陸子期在朝中力排眾議一力承擔。而以他萬事皆一己扛下的秉性,若非到了再也扛不住的關頭,必然不會對外吐露半個字。

  如此一來,為將者的惴惴然勢必會影響到軍中的布置和士氣,想要將其一舉攻克,並非難事。

  日後,即便追究起來,霍楠也不會出賣陸子期。就算真的查出了那封書信,以陸子期的能耐還有皇上對其的信任,應該最終會將這場危機化解。

  這,已經是他李元昊所能想到的,最溫和最周全的計策了。

  他要開疆拓土,建不世之功業。他亦要盡一切可能,保住她的五口之家。

  孰料,天不遂人願,竟橫生此般變故,將棋盤瞬間撥亂。

  然,天亦不能阻我宏圖霸業,待事了,必揮師南進,直取汴梁!

  陸子期,後會有期。而她,永不再見。

  復將斗篷戴起,撥轉馬頭,揚鞭,蹄聲急。

  一騎絕塵,藍衫終隱。

  ————————

  ————————

  陸子期現在覺得有些緊張,因為宋小花自打聽完了自己所說的話之後就一直是一種被雷劈到的表情,兩眼發直嘴微張的樣子已經保持了約莫有半盞茶的時間了。

  「遙遙,你說話呀!」

  「遙遙,你給點反應好不好?」

  「遙遙,你別嚇我,實在生氣的話就咬我兩口吧!」

  「遙遙,你好也歹吱一聲……」

  「吱……」

  「…………」

  宋小花總算結束了痴呆造型,晃了晃腦袋:「這麼說,是因為我告訴你章太醫的老婆手上戴的鐲子不像中原出品,你才想到她可能已經被夏國給收買了的?也是因為我提起元昊送給我的那本書上的筆跡跟他開給你的那張方子上的一丁點兒都不一樣,你才想到他很有可能會模仿你的筆跡給霍楠寫信的?」

  陸子期總算鬆了一口氣,徐徐答道:「沒錯。章家世代在汴梁行醫,章太醫更是自幼醉心醫術日夜鑽研,恐怕這輩子連京城百里之外都沒有出過,他的夫人基本上也是一樣,家中又沒有什麼走南闖北的親戚。夫婦倆都是出身大戶人家,古玩珍寶見得多了,尋常之物自難入眼,也只有帶著異域風情的小玩意兒才能博得青睞。而章太醫專門服侍太后,性情嚴肅古板,與其有往來者甚少,所以不會有人特意去找那些東西來就為了討他夫人的歡心。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要從她身上得知太后的情況,除了虎視眈眈的夏國之外,還能是誰?

  至於筆跡的問題,霍楠每次給我的書信里說得最多的便是軍中的狀況。然而最近這次,居然只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自己家裡的瑣事,半個字也未提軍情,實在是太過奇怪。邊關戰事如此吃緊,他絕無可能只關注於一己私事。之所以會這樣,極大的可能便是因為心存顧忌。這兩年多來,他在軍,我在朝,彼此向來毫無保留坦誠以待。我這邊並沒有任何異動,那麼,他給我的來信就不該這般小心提防。除非,是知道了什麼消息,而這個消息,又十之八九是有別有用心的。霍楠為人看似粗豪,實則縝密,這種情況下,能讓他起疑慮的,只可能是從我這邊傳過去的東西,而我卻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所以,定是有人冒了我的名,說了子虛烏有的話。平日裡我與他之間的聯絡全是書信,而能讓他完全瞧不出端倪的,必然要是一個對筆跡的駕馭能力極高之人。既有動機,又有這個本事的,目前看來只有一人。可惜,我察覺得還是有些晚了。軍中這麼久未得准信,極有可能已經有了不穩定的苗頭。畢竟,這支大軍乃是我大宋的異數,即便有再多的封賞,將士們依然難免心中會有所忐忑。」<hr>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