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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外走去,一邊側頭喊人:「張儉,備車!」

  張儉近日被梁長寧調給了閔疏,梁長寧怕閔疏出事,也怕他再跑,恨不得王府里七八十個暗衛全盯死了人。

  已經是午後未時過頭,宋修文知道他現在就要去衙門報官,忍不住喊:「閔大人!」

  閔疏駐足回頭看他,宋修文說:「律例嚴苛,一旦敲鼓鳴冤,不論衙門受理與否,敲鼓之人都要受刑。四十廷杖不是那麼好熬,你的身子骨根本撐不住!」

  「我不怕。」閔疏回頭,繼續往前走,他說:「宋大人請即刻回大理寺,一旦我敲響登聞鼓,就搶到北鎮撫司前面把案子搶到手裡,最好能押著我入宮面聖。」

  這件事沒有時間再和梁長寧細細商議。今日是學生們抗議求諫多日後難得的朝會,很多決策都會在今日論斷。閔疏要趕在這之前,給駱駝搭上最後一根稻草。

  鎮撫司衙門外頭的登聞鼓積了厚厚一層灰,大概也有二三十年沒人動過,連棒槌都找不著。

  閔疏知道敲響這面鼓要付出什麼代價,為此他出門前換了身玄色的袍子,好叫人看不出受廷杖之後的血跡。

  朝堂仍舊爭論不休,但梁長風已經做出了決策,他站位不穩,還要靠著文沉才能在龍椅上坐下去。如果文沉一倒,他無法和重兵在握的梁長寧相抗衡。

  嚴瑞看出了梁長風晦暗眼神之後的態度,他心下一沉,目光停在了面色無懼的文沉身上。

  嚴瑞本來因著茂廣林的出葬而告病多日,他今日特地上朝,就是因為知道這次朝會的重要。讀書人們謄抄地安疏已經成為一種風尚,先前應三川還帶人鎮壓過,他逮捕了幾個學生,試圖靠著酷刑逼迫學生們認罪。

  然而他低估了文人風骨,幾個學生咬破手指在牢獄的牆上狂草書寫地安疏,已經有瘋魔之態。斷水斷糧關押了三日,北鎮撫司的衙門大門被學生們撞開,應三川不敢殺學生,因為他知道文容就是因為殺了學生才成為眾矢之的。

  他們衝破了北鎮撫司的衙門,在宮門前死諫,大半都磕破了腦袋。他們沒有主心骨,也沒有領頭人,持續多日後,才推出了一個同樣出身寒門、叫做王淵野的學生。

  他領頭抗議,向朝廷提出了三條要求——處置文容、重新重用潘振玉、廢除世家土地恩蔭。

  內閣商議多日,連太后都坐不住,起了妥協之心。梁長風沒有辦法,才請重臣議事。

  今日的事情一定要至少解決一樣,皇帝的話自古就是金口玉言,斷斷不敢有收回更改的可能。嚴瑞緊盯著梁長風的嘴,準備等他一開口就即刻打斷。

  就在這時,近侍的太監吳貴跪爬進來,急促道:「皇上!大理寺少卿宋修文急見!已經候在宮門外了!」

  吳易寶正要斥責他不分輕重,他卻又磕頭開口說:「他、宋大人他、他押著太子少師閔疏,聲稱要狀告文丞,宋大人說,閔大人敲了登聞鼓,從長街一路跪過來的!」

  滿堂震驚,文沉瞳孔緊縮,梁長寧差點沒忍住站起來。

  朝堂寂靜一瞬,響起了竊竊私語。

  梁長風嘴唇幾動,終於沒有再試圖保全文沉,他要再看看情況。

  閔疏官職太低,沒有上朝的資格,只能跪在門外。他還沒有受那四十廷杖之責,宋修文攔下了衙役,強硬地替他將責罰往後推遲了一日。

  在宋修文從皇宮大門往聽龍殿來的這一盞茶的時間裡,吳貴結結巴巴囫圇說了個大概。

  他一個人滿身冷汗地說,聽龍殿百十個人聽他講,他也只知道個大概,他說閔疏用拳捶響了登聞鼓,可是聲音太小,一開始衙役們沒有聽見。

  後來有學生認出了閔疏,他們一起在遠東樓吃過飯,知道閔疏是當朝狀元並太子少師。他們以為閔疏是在為茂廣林或潘振玉喊冤,隨即想要幫他一把,後來有人說茂廣林的遺物中有閔疏的文章,或許閔疏是茂廣林的學生。

  閔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只是一邊砸鼓一邊大喊要狀告文沉。此言一出就激起千層浪,學生們找來了各種工具擬做棒槌,替他敲響了登聞鼓,驚動了北鎮撫司衙門。

  鎮撫司馮道成當場就要責打杖殺閔疏,卻被帶人趕來的宋修文攔下,宋修文從北鎮撫司手裡搶走了案子,要求呈鼎聖上親自裁決。如今學生們都堵在宮門,閔疏幾乎不費一言一語就得到了學生文人的支持。

  吳貴說,閔疏眼下就跪在宮門外,等候召見。

  這是梁長風第一次正經見閔疏,卻不是閔疏第一次見梁長風。

  梁長風看著閔疏跪在地上,不著痕跡地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今年的春闈是恩科,破例沒有開殿試,所以閔疏不曾有機會見到皇上。他就職後,出入都從國子監走,國子監被遷移到了皇宮城牆最邊緣的地方,閔疏往來也難以和皇上碰面。

  是以梁長風雖然覺得閔疏有些眼熟,卻不曾知道他是誰。應三川倒是見過閔疏,但時隔多年他或許早已忘記當初那混亂之中的一眼,更遑論如今他高升,和文官並無交集。

  閔疏往前叩首,行的是官員之禮,舉手投足都糾不出差錯來。他語氣冷靜自持,一開口就叫人信了三分,他說:「微臣閔疏,狀告當朝丞相,強搶民女、以公謀私、貪贓枉法——」

  「住口!」文沉當即呵斥道:「皇朝堂重地,豈容你一垂髫小兒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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