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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長寧的眼睛跟著閔疏的手,又抬上來看著閔疏的臉,這次他目光更深了些,他說:「有些東西你查不到,天書閣就是個做臉面的,私底下的陰糟事情都在人心裡寫著呢。你替我查宮變案,我替你善後,案子結束,我把文沉交給你,要殺要剮我給你殿後,我保證三司會審也攔不了你。」

  閔疏笑意微斂,盯著他沒說話。

  梁長寧等了半晌,閔疏才直起身子來,繞過了他往前走去,「這才是童叟無欺,王爺既然有誠心,下次就該早點拿出來,免得傷了和氣。」

  「買賣嘛。」梁長寧笑起來,跟在閔疏後頭,說:「自然要先討價還價。」

  「王爺不願意吃虧,但我給不了定金。」閔疏笑起來,在書架前站定,這一排全是景德三年的文書,主要是從吏部官職變遷開始記載,閔疏把這一排書冊全都抱下來,堆在了書案上。

  梁長寧落座在他對面,問:「你打算從哪裡開始查?」

  閔疏翻開書頁,把檔案文書全都攤開按日期瑪得整整齊齊,說:「學子策論,科考檔案,戶部撥款,吏部用人,國庫出入,稽查調動。我們沒有突破口,那這些就全都是突破口。」

  「我們……」梁長寧低笑一聲,咀嚼這個稱呼,又說:「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沒辦法,太久遠了。」閔疏對二人的合作接受得非常之快,他微微皺眉,說:「文沉強擄我娘是在二十年前,而宮變案是在四年前,這中間有太多未知因素可以成為文沉的動機,是誰餵飽了他的胃口,他是怎麼逐漸勾結戶部獨掌權柄,又是怎麼勾搭上樑長風和太后的?最重要的是——是什麼原因,導致他要發動宮變案,甚至都不顧及風險,也不再願意維持表面上的和諧?」

  天水閣落針可聞,往來一個人都沒有,初春的陽光暖和又寧靜,二人端坐在書閣窗下,空氣里好似有不尋常的味道。

  梁長寧靜默,明白了閔疏著段話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推動了文沉弒君?

  這個問題的答案撲朔迷離,知道的人也絕不會說出來,閔疏又問:「先帝身前,最屬意的儲君是王爺,那麼除了王爺,還有二皇子……我翻閱景德年間的記錄,發現先帝曾有意在王爺遠征塞北後,立二皇子為太子。」

  「是有這回事。」梁長寧回憶片刻,說,「我在垵坡之戰中受了重傷,軍中有奸細泄露了城防輿圖,我險些撐不過來。消息傳回京城,朝中大臣勸慰父皇選擇儲君,有人多次提過二哥。」

  二皇子梁長爾,是個溫和親民的皇子。他是皇后嫡子,又是長子。做事滴水不漏,對待兄弟姐妹又分外和善。他從不在意嫡庶卑賤,他曾撞見過梁長風被冷宮的宮人欺辱,梁長爾厲聲斥責,還叫自己的宮女去請太醫醫治。

  梁長爾與梁長寧不同。梁長爾知道自己是兄長,要成為榜樣,所以他讀書分外刻苦,內閣傾力教導他,他從不落下一個時辰的課,他學的都是治國之道、理世之法。他沒有給自己留退路,他把自己當成要挑起重擔的人,擔子即便是壓斷了他的腰,他也絕不哭訴一句。

  而梁長寧自小就桀驁不馴,他有少年意氣,常常帶著弟弟和伴讀們翻窗逃課。他讀書有天賦,但心不在上頭,總是喜歡摸御花園的魚和上林苑的鴿子烤來吃。梁長寧說不讀書就不讀書,說要參軍就要參軍。先帝縱容他,他又拿得出成績來。

  如果梁長寧真的戰死在塞北,那麼立儲君的最好人選就是梁長爾。梁長爾和梁長風差不了幾歲,梁長風從沒上過學堂,他身世卑賤,不懂局勢,又沒有能力,根本比不上。

  「為什麼宮變當夜,文沉要殺了二皇子,推舉四皇子?」閔疏叩桌,問:「難道是因為二皇子是皇后嫡子,已然有威望了嗎?」

  這絕不可能,梁長寧心知肚明,說:「太后和皇后都是裴家女,要推舉,也是要推舉自己人,哪有肥水流到外人田的道理?」

  問題就出在這裡。為什麼太后放著自家的人不要,轉頭去選另一個身份卑賤,蠢笨如豬沒讀過書的四皇子呢?

  「那得問問咱們皇上……」閔疏喃喃道,「但問了也沒用,這可是知道了要掉腦袋的秘密,要查,還是要知道文沉動手的動機。」

  「先查戶部。」梁長寧斬釘截鐵,說:「說到底,錢才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閔疏抬眸看他,不像是贊同的樣子。梁長寧笑起來,說:「我在軍中多年,往往出大漏子,都是從採辦開始,錢權蠱惑人心,錢比權更容易摸得到。」

  查戶部,能更快更全面地查清文沉利益鏈條的關係網。更重要的是,李開源已經死了,所以他從前經手的文書一概可查。現任的戶部尚書錢方接手了李開源曾經留下的漏子,但虧空太大,他根本不敢全都招攬下來,如果能查出李開源的問題,那麼這筆爛帳大可全栽倒李開源頭上,反正死無對證,錢方巴不得多這麼個背鍋的。

  閔疏心說梁長寧果然老奸巨猾,他心裡佩服,又不願意說出來:「那就先查查看。」

  梁長寧掃視著桌上的帳簿,選了半晌才抽出一本來,他身子前傾越過桌面,半邊胸膛靠近了閔疏。閔疏平靜地抬頭與梁長寧對視,他以為梁長寧又想做些什麼,梁長寧卻只是抬手,用手背貼在他的臉上。

  閔疏沒動,梁長寧說:「我先前就想說,你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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