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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長寧撐起身子,手托起閔疏的後背,發現肩胛骨已經成了一片在地板上磨傷的皮肉。
他死死地盯著閔疏倔強又帶著仇恨的臉,終於明白最下賤的是誰。
梁長寧鬆開手,把自己毫不留情地抽出來。
戲台外的杏花發了綠芽,窗柩的木格子和杏花的影子投射在粗糙的石板地上,好像有花香味。蝴蝶撲閃著翅膀跌跌撞撞往枝頭飛,暖陽和煦。
閔疏脫力地躺在地板上,像具死屍般一動不動。他的外袍被撕破,連裡衣也凌亂不堪。他知道自己一定狼狽極了,陽光透過眼皮投射出一片模糊的紅,閔疏只好抬手遮住了眼睛。
春光太亮了。
閔疏想。
倒襯得我更加不堪。
第72章 銅雀
閔疏久久不動,梁長寧丟下大氅蓋住他,他們僵持著,誰也不想當先服軟的那個。
閣樓外守著梁長寧的侍衛,大氅微微動了動,梁長寧猜那是閔疏縮起來在無聲哭泣。
梁長寧怒氣還在,張儉上午來報,說閔疏早前給了城門的馬廄二十兩銀子,在那兒養了兩匹馬。又說他今日去了城西的小巷子裡找他娘。
梁長寧猜閔疏是打算走,他正想在城外把人捉住,結果辛莊就接著來報,說在昨日日落時,文沉派人來把小陳氏請走了。
因著暗衛不好露面,只能眼睜睜盯著人被擄走,報到府里,府里又說梁長寧在西大營,暗衛只能在府中等著梁長寧回來。
梁長寧早知道閔疏要跑,他以為起碼是在文沉落網之後。可文沉帶走了閔疏他娘,事情就脫離了控制。他猜測文沉是要防著閔疏背叛,得提前拿捏住閔疏。好在閔疏還不知道小陳氏的下落,他乾脆就藉機先挾持住閔疏。
梁長寧一面吩咐人去尋小陳氏的下落,一面立刻回府抓閔疏。
沒想到事情鬧成這樣,根本收不了場。
梁長寧把閔疏用大氅裹起來,單手扛在肩上大步往回走。閔疏要被他顛簸得吐出來,他被大氅束縛著手腳,費力掙扎半天也沒什麼用處。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下人,張儉跟在後面不敢露頭,辛莊也察覺出什麼不對,扯著張儉的衣角問他:「儉哥,主子和閔大人吵架了?」
張儉把人拖走,捂住他的嘴說:「是打架了,你少問。別守著了,我帶你吃酒去。」
晌午已經過了,窗外的茉莉還沒開,葉子被暮秋擦得發光發亮。
剛進了屋,繞過屏風就是書架,從前梁長寧賞給閔疏的那張輕羽長弓還擱在梁長寧的長劍旁邊。
梁長寧要把閔疏拽去隔間的浴池,閔疏的憤怒和屈辱猛然爆發出來,他小腿終於蹬到了什麼東西,一個借力就掙脫了梁長寧。他衣衫破爛,但還是把大氅扔掉,抬手就從書架上抽出了輕羽長弓。
梁長寧錯不及防,而閔疏兩根手指搭弓射箭,一氣呵成。
「咻——咔嚓!」
蒼鷹尾羽製成的箭矢無法在短距離內發揮出殺傷力,梁長寧冷笑著一隻手抓住了箭矢乾脆折斷,伸手就要去抓閔疏。
「安之啊,」他掐住閔疏的下巴,盯著他說:「你想用我賞你的弓殺我,也太天真了些。」
閔疏掙紮起來,被地上的大氅絆住了腳,踉蹌一步跌進了浴池。
梁長寧三兩步下了水,把溺在裡頭的人一把抓起來。
「咳咳、咳……你今日給我留活路,來日我遲早要還手!」閔疏狠厲地盯著他,毫無感情一般:「別碰我!」
他啪地一下打落梁長寧的手,用手背用力地蹭擦自己的下巴和側臉。
「是覺得自己髒?」梁長寧從後頭按住他的肩膀,冷笑道:「還是覺得本王髒。」
閔疏微微顫抖,想回頭去看他,卻被梁長寧牢牢按住了腦袋。
池子裡的水泛出漣漪,拍打在閔疏白皙的背上。那上面還有斑駁的吻痕,清晰的印在他的皮肉里。
「我猜……」梁長寧從後頭貼近他,手探入水底,揉搓撞盪出更激烈的水花,閔疏猛然一震,咬緊了牙。
「……是覺得上過文畫扇的我很髒,對不對?」
他說得對也不對,閔疏竟然找不到反駁之言。
梁長寧去吻他濕漉漉的臉頰,閔疏觸電般地偏過頭。梁長寧不以為意道:「立什麼貞節牌坊呢?左右不過一樁生意,你要自由,我要皮肉,錢貨兩訖的事情,你有什麼好委屈的?」
「閉嘴!」閔疏一巴掌向後扇去,梁長寧挨了他一耳光,不怒反笑。
閔疏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
他不止覺得髒,還覺得屈辱。
文畫扇好歹還占著個王妃的名頭,是他長寧王八抬大轎娶進來,名正言順的枕邊人。
可他閔疏算什麼?
一個沒有名分的私生子,仗著有兩分姿色就爬上了床,兩面三刀里外勾結,卑賤苟且於他人檐下!
他慢慢抱膝縮緊,靠著浴池台階的邊緣微微戰慄起來。
即便咬緊了牙,嗚咽聲還是溢出來。
梁長寧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自己,惡劣道:「哭什麼……這樣難道不是更好?」
閔疏臉上布滿淚痕,瞳孔深處的厭惡和懼怕一覽無遺。
梁長寧微微笑起來,語氣輕淡,像講一個哄小兒入眠的故事:「你看看這安鸞殿,像不像銅雀台?」
梁長寧捏著他下巴手重重摩挲他的唇,輕聲道:「但是如果你乖一點……我不會把你鎖起來的,其實你也不喜歡金鍊子,對不對?」